(一九七五年六月十三日)
老子的世界完全不同于哲学的、宗教的、伦理学的世界。它甚至不是一种生活方式。老子不是在教某种东西──他就是那种东西。他不是一个传道者,他是一个存在。他没有教条可以给你──他只有他自己可以给你、可以与你分享。
如果他是一个哲学家,事情就简单了──你能够理解他。然而他是一个奥秘,因为他不是一种哲学。他甚至不是一种反哲学,因为这两者都依靠逻辑。他是荒谬的。哲学依靠逻辑,反哲学也依靠逻辑──所以反哲学不是别的,就是哲学。那卡珠那(Nagarjuna)── 一个伟大的反哲学家,他仍然是一个哲学家。他跟任何别的哲学家一样,用同样的方式来谈论、辩论或者讨论。他作反哲学的辩论和讨论,然而辩论是相同的。逻辑是一个娼妓。
老子的大弟子之一列子曾经讲过一个故事……老子、庄子和列子──他们是道家的三根顶梁柱。老子一直用警句和格言讲话。他甚至不去作详细的说明。但是列子和庄子,作为老子的门徒,他们也不能辩论。他们不断地讲寓言、故事和比喻。有一句话必须牢牢记住:道是不能被解释的,只能提供比喻──指示。道是不能被讨论的,它只能被展现。所以需要一颗深深的契合的心──它跟头脑毫无关系。
列子讲了一个故事,有一次,在他所居住的小镇上发生一件事情:那个镇上最有钱的人在渡河的时候刚好碰到暴风雨。河水泛滥,船在中流翻了。不知怎么地,船夫逃生了,但是他没能救出那个有钱人。结果有钱人淹死了。有很多人去找尸体。
有一个渔夫找到了尸体 ── 一具死尸,但是他要价很高,而且不愿意还价。那家人不肯为一具尸体出那么多钱,所以他们去请教一个逻辑学家,一个律师,一个法律顾问,应该怎么办。能不能采取什么法律行动?
律师说:“你们不必担心。先把钱付给我,然后我会告诉你们方法。”律师拿了钱,然后说:“你们坚持住。他不能把尸体卖给任何别的人;他必然会妥协,因为没有人会买那具尸体──所以你们只要坚持住。”
两天、三天过去了。家里的人遵照律师的建议按兵不动。渔夫开始担心,因为尸体现在发臭了,他开始觉得还是让步的好,他们能给多少就给多少吧。那具尸体成了一个难题,没有别人愿意买它──他也感觉到这一点了。所以他怎么能够讨价还价呢?但是在他决定以前,他也去请教那个法律顾问──同一个法律顾问。
法律顾问说:“先把钱付给我,然后我会告诉你方法。”他拿了钱,说:“你要坚持住!那家人无法从任何别的地方买到尸体──他们必然会妥协。”
逻辑是一个娼妓、一个妓女。它可以支持,它也可以反对。它不属于任何人。所以逻辑可以支持哲学,逻辑也可以反对哲学。
老子不是一个反哲学家,因为他根本不是一个逻辑学家。佛陀是反逻辑的:他作反逻辑的辩论。老子不是这样的。他根本不辩论,他只是声明。他不会跟在后面说服你──不,老子不是这样的。其他每一个人似乎都在以同样的方式设法说服你,然而老子不是这样的。他只是声明,他不管你是否被说服了。
但他的诱惑是巨大的。他在引诱你。他在劝说你。并非设法说服,他在你的心灵深处说服你,你无法拒绝他,因为他不作任何辩论。那正是他的美,那正是他的力量。他只是声明一个事实。他并非在寻求皈依者,他并不准备把你变成一个追随者──不。即使你准备好了,他也不会接受你。但是他会引诱你。他的引诱是非常微妙、非常宛转的。他的诱惑是不主动的。他的诱惑是女性的。
有两种诱惑的类型。当一个男人诱惑一个女人的时候,他是主动的。他千方百计地采取主动、设置陷井;他不遗余力地竭其所能。而一个女人的诱惑方式就完全不同了。她不主动,她不设置任何陷阱,她不追求男人;事实上,她装作并不很感兴趣的样子。男人可能失败,但是女人从来不会失败──那就是女性的诱惑。她的陷阱是非常微妙的。你无法挣脱它;它没有漏洞。她没有追求你,但是她在追求你。她萦绕在你的梦中──她从来不去敲你的门,但是她萦绕在你的梦中;她从来不显示任何兴趣,但是她成为你存在中最深的幻想。那就是女性的花招。老子是女性头脑的大信仰者。我们会碰到这种头脑的。
所以要记住……老子的世界不是逻辑的,而是比喻的。逻辑是明显的、直接的──要么你被说服了,要么你说服了对手;要么你不得不跟随它,变成它的追随者,要么你变成它的敌人。你必须选择。如果选择逻辑的话,你的头脑必须是积极的。这很容易做到,没有什么困难。每个人都在辩论。或多或少地,每个人都是一个逻辑学家;不管是好是坏,每个人都是一个哲学家。
如果你想理解老子的话,那么旧有的方式不会帮助你。你必须把你的逻辑放在一边,因为他并不象逻辑学家那样追求你,他并不跟你辩论──如果你跟他辩论的话,那是荒唐的,因为他根本没有辩论过。他只是给出一个比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