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那种急促的声音停止了,光柱变得散漫而且黯淡了;几乎就在片刻之间,那可怕的笛声开始冲击我们的耳膜。笛声不是从我们周围传来的,而是来自于上方,我们俩不约而同地抬头,向被渐渐黯淡的光柱照亮的夜空中望去。
我无法解释发生在我们眼前的事。是真的有什么东西从天上冲下来,倾注下来吗?——因为那一大团东西是没有形状的——或者,那只是幻想的产物?——当我和莱尔德后来有机会对照彼此的笔记时,我们发现那东西带给我们的印象异乎寻常地一致。眼看着那一大团黑色的东西顺着光柱从天上奔流而下,我们的目光也随之回到了大石板那儿。
在那块可怕的大石板上出现的情形令我们不禁暗自惊叫。
刚才那里还什么都没有,而现在那里出现了一团巨大无比的原生质似的东西,那个庞然大物高得可以摸到星星,它的身体不停地波动着,在它的两侧各有两个小东西,也是不定形的,拿着吹管或笛子,吹奏着魔鬼般的音乐,乐声在森林里反复回荡着。站在石板上的那个东西——那个神秘住民的样子可怕极了,因为我们眼看着从它不定形的身体里长出了触角,爪子,手,然后又缩回去了;它很轻松地缩放着自己的身体,在它的头部和应该是脸的部位只有空白的一个没有脸的形状,更可怕的是从那里发出了半兽半人的、低沉的吟颂声,和昨晚的那些录音是一样的!
我们撒腿就跑,真恨不得能长出翅膀来飞走。在我们身后,那个声音变得响亮起来,那声音来自尼亚拉索特普,那个无脸盲神,那个强大的信使,那声音让我们记起了老彼得说的话——那是一个东西,没有脸,它的声音大得让我以为我的耳膜会被震碎,还有那些和它在一起的东西——天啊!那个从天外来的东西伴着魔鬼般的笛声,高声吟颂着,尖厉的声音连续不断地在森林里回荡,在我的记忆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伊戈奈!伊戈奈!EEE-yayayayayaaa-haaahaaahaaahaaa-ngh’aaa-ngh’aaa-ya-ya-yaa!
随后,一切都静止了。
然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最最可怕的事还在等着我们呢。
当我们跑到半道的时候,我们不约而同地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们;在我们身后响起了一种可怕的、像是泼溅液体的声音,仿佛那个无定形的东西已经从那块在遥远的年代由它的信徒竖立在那儿的大石板上下来了,正在追我们似的。我们快被吓死了,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地跑着,当我们快跑到小屋的时候,我们才注意到,那种泼溅声,那种令人胆战心惊的、世上最可怕的声音——仿佛是某种庞然大物走在水里似的——已经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慌不忙、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可是那脚步声不是我们自己的!在那种很虚幻的、恐怖的氛围下,那种脚步声几乎让我们发疯了!
我们回到小屋里,点亮了一盏灯,瘫在椅子上,等待着,听着不知是什么东西很从容地来到屋前,不紧不慢地上了台阶,在走廊上停下脚步,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转动门把,打开了门……
站在门口的是加德纳教授!
莱尔德一下蹦了起来,叫道,“加德纳教授!”
教授很客气地笑笑,用一只手遮住了眼睛。“如果你们不介意,我希望光线能暗点儿。我在黑暗里已经呆得太久了……”
莱尔德问都没问就按他的要求做了,教授走进屋来,那种随意和镇定根本不像是他已经从这个地球的表面消失了三个多月的样子,好像他并没有在昨天晚上向我们发出骇人的警告,好像……
我看着莱尔德;他的手还放在灯上,但他的手指并没有去调灯芯,只是放在那儿,眼睛盯着下面,出神。我看着加德纳教授;他坐了下来,偏着头,避开灯光,他的眼睛闭着,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在那一刻,他的样子和我以前在麦迪逊的大学俱乐部里经常看到他时的样子一模一样,似乎发生在小屋里的所有的事都不过是一个恶梦。
但是,这不是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