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律师对镜头作出一个非常愉快的笑脸,挥手向他们道别,并且把我推上他的车。
我吓坏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栖身的好地方,现在却要挥手道别。我又要回到可怕的梦魇。不知道怎么让自己填饱肚子,每天又得靠偷东西才能过日子。
摄影机和记者都跟在我们后面。
一位摄影记者要求我把车窗放下,我无意中听到人群中两个人的对话。我的耳朵很尖,爸爸以前常说我可以听到三州外的打雷声。在四周一片恭喜及聊天声中,我听到有一个人说:“你不觉得这样实在太过分了吗?咱们的小史现在又拼命设法表现他是老年人心目中的第一把交椅。他已经用尽各种不道德的手段,拉拢青少年和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拿这个案子来说,他一开始就让园丁和清洁妇作证,也应该尽快查出那名警员的背景,这个案子根本就不该成立,更谈不到判刑。果真如此,小史就出不了锋头,所以他不得不用他自己那一套邪门、引人注目的方式。”他每说完一句,另外一个人就猛点头道:“说得一点都不错。 ”
后来我们的车子开走了,我不敢再回头看,因为离开这个地方实在太令我心碎了。
律师带我到他办公室,说他希望我不介意在接下来的几天做些有趣的事,他替我安排了一些公开露面的机会,第二天早上,我就要上电视接受访问,我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他会坐在我身边协助我,就像过去帮助我度过难关一样。我只需要在电视上表明,我的自由完全是他争取来的。
我大概满脸讶异不解的表情,所以他又赶快解释;虽然我过去不曾付给他分文律师费,但现在总算可以报答他了——不是用金钱来感恩,而是让社会大众知道,他是被压迫者的斗士。
我告诉他,据我所知,法院对于没有能力自己聘请律师的被告,都会免费提供律师。他说话是没错,但重点是,我只要把他为我所做的一切昭告大众,就算是回报他了,他又说眼前最重要的,就是讨论我们下次上电视所要发表的内容,他要教我如何应对,不过此刻他要先到合伙人的办公室,请他接听所有电话,并且代他处理今天的其他约会。
他走出去把门关上之后,我想了一会儿,他说得对,是他给我自由的,一切错误全都在于他——这个自作聪明的讨厌鬼。谁要他多管闲事,把我从美丽的房间抓出来,剥夺了我最爱的工作和美味的食物。
有生以来,我第一次品尝到鄙夷一个人的滋味。
我恨他。
在此之前,当我被控杀人罪时,有很多人质疑我并非蓄意杀人。
这一回,可没有什么好争论的了。
我无心伤害那名警员,但却有意伤害这个律师。
我拿起他书桌上的拆信刀,用手指摸摸刀锋,体会一下那种锐利的感觉。然后,我站在门后静静等待,他一走进门,我就使出全身力气刺过去,一刀,一刀,又一刀。
现在,我又回到自己最想去的地方——一个栖身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