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我一个迁就的笑容。“你看队长站的姿势!它真正想做的事是带头刺激所有其他的狗,好好地打上一架。”
队长的确像是在紧张地颤动着。一只杜宾狗也像是在沉思似地看着站在它旁边的一只沙皮狗。琴弯下身帮队长的胡须做了一下难以察觉的调整——我很讶异由于队长的牙齿长得很好,后来她看起来好像不过是在数她自己的手指——评审员绕着会场走,展开一场缓慢、漫长的评判。差不多就在那时候我察觉到在阿莫立里的人们开始好奇地轻声低语。然后我就看到他们在谈论的事。
别人跟我保证这种事绝不会在狗展里发生,我只能说它真的发生了。另一只卡利蓝猎犬在无人陪伴的情况下,莫名其妙地也加入了行进的队伍,得意洋洋地向前走。它大概比队长要黑一些,或许没有那么时髦,看起来可能还有点寒酸,不过它看起来却活得很快乐。我突然惊慌地站起来。那是我的狗——是布奇。
它真的了解每件事?它是不是下定决心要参加比赛,跟队长一决高下?在事情看起来仍茫茫然的那一刻,好像是有这种可能。然后布奇发现了琴,就很高兴地跳到她身上。队长当然有理由讨厌这样的事,于是它就冒冒失失地往布奇身上跳去,这显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布奇通常天性慷慨——除非是它被惹火了。
就在那万分之一秒,这就像是一场传染病疯狂地传遍了整个会场。我瞥见牵杜宾狗的那个人由于不是很小心地牵着他的狗,正被拖着满场跑。整个会场就像是涨潮一样发出吼声。牵着狗的人和裁判一面跑一面叫,还吹着哨子,有些警察很快地从入口处跑来,以为是里面发生暴动,蓝小姐跳了起来往楼梯跑去,我则跟在她的后面。
她知道路线,所以她就利用这些通道前往可以通到会场的跑道,会场上狗打架的声音传到通道里,引起很大的回音。我们俩却几乎同时抵达,因为我被吓坏了。布奇即使非常聪明,它也不可能劝服计程车司机载它来阿莫立。此外,它这时候进来也绝非意外。一到了跑道上,蓝小姐就一头钻进会场里。
我被一个发了疯似的服务人员挡下来,他正挥舞着扫帚打一只黑猎犬的背,不过明显地没什么用。我觉得我的脚踝被咬了一口,我把一只不过是这场传染病受害者的小哈巴狗抓离开,它温驯地停了下来,然后我就被戴着一顶时髦呢帽的苏基一把抓住。
他的手里也有一只手杖,眼里满是受惊的神色。“我不过是做了你叫我做的事!有个人打电话来说你要我带布奇在这个时间、到这个会场来,只要把它的皮带放开就——啊——”后来苏基自己也变得很紧张,他那份东方人特有的冷静已离他而去。他的帽子飞掉了,他用他的手杖打他身边每一样在移动的东西,其中包括一位评判,裁判忘了自己的身分也予以反击——当其中一名牵着狗的人被打到时,他没怎样注意地就还击,却反而不偏不倚地打在一名警员的下颔上。要不是那名警员抓住我的领子然后又尖叫一声把我放开,转而设法让自己脱离一只咬住他不放的大松狮犬,这场第二波连锁反应搞不好会一直延续下去。
突然之间很神奇地,人们跟狗开始整顿自己。我不是说秩序马上就恢复了,不过评判跟牵狗的人毕竟不是软角色。狗儿们开始被带离这场暴乱中:一名医生跟几位身着红十字制服的女孩子在会场的边缘很快地设立了一个紧急救护站。第一位上门的顾客就是那位揪住我领口的警察,他没办法把裤管卷起来,可是却也勇敢地拒绝把裤子脱掉。
当苏基、琴、蓝小姐及其他人终于成功地把布奇跟队长分开后,我才出现在这个仍是某些活动焦点的地方。令人讶异的是,这两只狗竟互相注视了好一段时间,虽然我不能肯定它们彼此眨了眨眼,不过它们却突然之间对自己感到很满意。琴的两颊都红了,不过她肯定地跟我挥挥手。某个人喊:“把那只狗带离开这里!”苏基和我照着那人的话做——虽然有点因难——因为布奇很明显地想留在这里。不过,我们最终还是把它带到跑道上给它套上皮带,我叫苏基带它回家。布奇带着埋怨的表情看着我,不过它还是随着苏基离去了。到那时——真是不可思议——会场里的每一只狗又回到它的位置,不可思议地,它们看起来都非常的满足。
扩音器用惊人的声音宣布评判将继续,我回到柯太太的包厢。我一到那里便停下来,人还喘着气,看了看四周。包厢里没什么改变。蓝小姐也到了,她坐在最后一排一张椅子的扶手上喘着气。柯先生人站着,正往下看着会场。柯太太更往椅子里面陷下去了。包厢里的第四位客人没有回来。阿莫立仍然沸腾着一种自由自在的快乐,可是评判又重新开始,突然之间就又变得很安静了。琴向上看找到我,我跟她挥挥手表示鼓励——然后我看到她的目光往下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