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子铃是宫殿寺观的饰物。史载齐废帝曾剥取庄严寺的玉九子铃来装饰潘妃宫殿。这在废帝的荒淫生活中虽只是小插曲,却颇具典型意义。诗人特意让九子铃出现在“梁台歌管三更罢”之时,不仅串贯了齐、梁两代,而且让它发挥丰富的暗示作用。
以静托喧,暗示梁台歌管的喧闹。诗人虚点“梁台歌管”,实写歌管声歇(“罢”)后寂静中传来的“风摇九子铃”的声响,巧妙地暗示出不久前的喧闹。因为在喧天的歌管声中是听不到铃声的。“九子铃”是齐废帝奢淫、荒唐行为的突出表现,这个亡齐遗物出现在梁宫歌管声中,暗示了梁宫新主继承的是亡齐旧衣钵,“犹自”一语,点明此意。
十一月中旬
至扶风界见梅花
李商隐
匝路亭亭艳,
非时裛裛香。
素娥惟与月,
青女不饶霜。
赠远虚盈手,
伤离适断肠。
为谁成早秀?
不待作年芳。
李商隐诗鉴赏
这首咏物诗写于何年,诸说不一,可能是诗人于大中五年(851)应东川节度使柳仲郢聘请为书记,入蜀时所作。扶风,在今陕西宝鸡市东。他的《韩冬郎即席二首》,有“剑栈风樯各苦辛,别时冬雪到时春”句。作者赴蜀,在这年冬天,有《悼伤后赴东蜀辟至散关遇雪》一诗。这首诗或者是在这年所作。
“匝路亭亭艳,非时裛裛香。”首联奇峰突起,异彩光芒。裛裛(y意),香气盛貌。虽然梅树亭亭直立,花容清丽,无奈傍路而开,长得不是地方。虽然梅花香气沁人,可是过早地在十一月中旬开放,很不适时宜。作者的品格才华,不正象梅花的亭亭艳、裛裛香吗?作者牵涉到牛李党争中去,从而受到排挤,不正是生非其时吗?长期在过漂泊的游幕生活,不正是处境艰难吗?
“素娥惟与月,青女不饶霜。”颔联清怨凄楚,别开意境。同是月下赏梅,作者没有发出“月明林下美人来”的赞叹,把梅花比作风姿姣好的美人;也没有抒写“月中霜里斗婵娟”一类的颂词,赞美梅花傲霜的品格;而是手眼独出,先是埋怨素娥(指月里嫦娥)的“惟与月”,继而又指责主管霜的青女“不饶霜”。
在作者眼里,嫦娥让月亮放出清光,并不是真的要给梅花增添姿色,就是没有梅花,她也会让月色皎洁的。
嫦娥只是赞助月亮,并不袒护梅花。青女不是要使梅花显出傲霜品格才下霜的,而是想用霜冻摧残梅花,这种难言的怨恨,正与作者身世感受相映照。
写到这里,作者的感情已达到饱和。颈联突然笔锋一转,对着梅花,怀念起朋友来了:“赠远虚盈手,伤离适断肠。”想折一把梅花来赠给远方的朋友,可是仕途坎坷,故友日疏,即使折得满把的梅花又有什么用呢?连寄一枝梅花都办不到,更觉得和朋友离别令人哀伤欲绝,愁肠寸断。“伤离”句一语双关,既含和朋友离别而断肠,又含跟梅花离别而断肠,这就更加蕴蓄隽永。尾联“为谁成早秀?不待作年芳。”作者发问:梅花为了谁过早开花,而不等到报春才开花,成为旧历新年时的香花呢?在此诗人表达了对梅花的悲痛,这种悲痛也正是对自身遭遇的悲痛。诗人自己不正象梅花未能等到春的到来而过早开放吗?这一结,就把自伤身世的感情同开头呼应。
作为咏物诗,最好的是“写气图貌,既随物以宛转;属采附声,亦与心而徘徊”(《文心雕龙物色篇》)。此诗写梅花,同时又写作者身世。这两者结合得如此完美,正象天衣无缝,看不出点拼凑的痕迹,这就显出作者深厚的艺术功底。
汉宫词
李商隐
青雀西飞竟未回,
君王长在集灵台。
侍臣最有相如渴,
不赐金茎露一杯。
李商隐诗鉴赏
在这首咏史诗中,诗人展开想象的翅膀,巧妙地将神话传说和历史故事编织在一起,虚构出一种充满浪漫色彩的艺术形象。
一、二句“青雀西飞竟未回,君王长在集灵台。”
青雀,即《山海经》中为西王母“所使”的青鸟,诗中借喻为替西王母与汉武帝之间传递音讯的使者。青鸟,这任重致远的使者,向西方极乐世界飞去,却竟然一去未回,杳无踪迹。然而,异想升天的汉武帝依然长久地守候在集灵台,等待佳音。
起句中的“竟”字精警地表达出汉武帝迷信神仙的痴呆心理:一心以为青雀西飞定会带来仙界好音,谁知一去“竟然”未回,这实在出乎他意料之外。诗人著一“竟”字,极其传神地透露了他这种执迷不悟的心理状态。接着于“长在集灵台”句中和盘托出他的求仙活动,开首两句诗,揭露了武帝迷恋神仙的痴心妄想,寓揶揄嘲弄于轻描淡写中,显得委婉有致,极富幽默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