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思乡之情、留滞之悲所苦的诗人,精神上不能不寻找慰藉,引出第二句:“依依向物华。”物华,指眼前美好的春天景物。依依,形容面对美好春色时亲切留连的意境。古人有“杨柳依依”来表达依恋不舍之情。诗人在百花争艳的春色面前似乎暂时得到了安慰,从内心深处升起一种对美好事物的无限依恋。
三、四两句,“寒梅最堪恨,长作去年花。”诗境又出现更大的转折。面对姹紫嫣红的“物华”,诗人不禁想到了梅花。它先春而开,到百花盛开时,却又花凋香尽。诗人遗憾之余,便不免对它怨恨起来了。
由“向物华”而忆梅,由忆梅而恨梅,层层递进。
“恨”正是“忆”的发展与深化,正如深切期待的失望会转化为怨恨一样。
但这只是一般人的心理。对于诗人来说,却有更内在的原因。“寒梅”先春而开、望春而凋的特点,使诗人很自然地联想到自己:少年早慧,文名早著,科第早登;然而紧接着便是一系列不幸遭遇,这早春先凋,不能与百花共享春天的“寒梅”,正是诗人自己的写照。诗人在《十一月中旬扶风界见梅花》诗中,也曾发出同样的感叹:“为谁成早秀?不待作年芳。”
非时而早秀,“ 不待作年芳”的早梅,和“长作去年花”的“寒梅”,都是诗人不幸身世的象征。正因为看到或想到它,就会触动早秀先凋的身世之悲,诗人不免要发出“寒梅最堪恨”的怨恨了。
这首《忆梅》纪昀评曰“意极曲折”不给人以散漫破碎、雕琢伤真之感,关键在于层层转折都离不开诗人沉沦羁泊的身世。这样,在曲折中见浑成,在繁多中见统一,一意贯穿,天然浑成。
赠 柳
李商隐
章台从掩映,
郢路更参差。
见说风流极,
来当婀娜时。
桥回行欲断,
堤远意相随。
忍放花如雪,
青楼扑酒旗。
李商隐诗鉴赏
《赠柳》即咏柳。咏而赠之,故题曰“赠”。
李商隐对杨柳情有独钟,他的诗以柳为题的多至十几首。这一首同其他咏柳诗不同,背景非常广阔,而非一地一处。首联“章台从掩映,郢路更参差。”
写杨柳从京城长安到大江之滨的江陵,从北到南,无处不在,秀色千里。“掩映”、“参差”,是写柳色或明或暗,柔条垂拂的繁茂景象,点明时间是在春天。由“从”到“更”的变化,把柳的蓬勃生机,渲染得更加强烈。次联“见说风流极,来当婀娜时”中的“风流”、“婀娜”是写柳的体态轻盈。柔长的柳枝,千枝万缕,春风吹拂,宛若妙龄女郎,翩跹起舞,姿态是非常动人的。“见说”是听见别人说,包括古今之人对柳的赞赏。“来当”句是说自己见到眼前之柳的时候,正当其婀娜多姿之时,表现出诗人的欣悦之情。
上面四句对春柳作了生动具体的描绘,写出了她妩媚可爱的风姿。
颔联“桥回行欲断,堤远意相随。”接写柳色绵延不断。一到春天,路旁堤畔之柳笼烟罩雾,葱茏翠绿。正是被这迷人的柳色所牵引,诗人向前行去,直到桥边,眼看柳色就要被隔断,可是跨过桥去,向旁一弯,却又顺着长堤,向前延伸,最后虽然眼中已望不见柳,但心中仿佛仍然见到青青的柳色向远方伸去。
“行”作“行踪”、“踪迹”解。“意相随”既指春柳傍随长堤而去,也指诗人的心为柳所系,紧跟不舍,最后直至“忍放花如雪,青栈扑酒旗”。即青楼酒旗、柳花似雪之处。“青楼”、“酒旗”是人间繁华之地;飞花似雪是春柳盛极之时。“忍”即忍心之意,字里透露出诗人的痛惜之情。花飞似雪固然美极盛极,然而繁华已极,意味着行将凋谢。两句把春柳的繁华写到极致,也把人的爱惜之情写到极点。纪昀评此诗云:
“五、六句空外传神,极为得髓。结亦情致可思。”(《李义山诗集辑评》)。
此诗纯用白描,篇中不着一个“柳”字,却句句写柳。而且,又会发觉它们既是写柳,又象是在写人,字里行间,仿佛晃动着一位窈窕女郎的倩影,风流韵致,婀娜多情。她或许是诗人的友人,或许就是诗人的情人。咏柳即咏人,对柳之爱怜不舍,即对其所爱之人的依恋与思念。似彼似此,亦彼亦此,不即不离,不粘不脱,可见此诗艺术高妙之处。
风 雨
李商隐
凄凉宝剑篇,
羁泊欲穷年。
黄叶仍风雨,
青楼自管弦。
新知遭薄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