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没错,是这么回事,”乔说,“但是你知道以前我可没想这么多。现在我已经试过了,还是当海盗好。”
“你明白吗,”汤姆说,“人们现在不再像古时候那样看重隐士了,可是海盗是一直受人敬佩的。隐士专找最硬的地方睡觉,头上披着粗麻布,脸上抹着灰,下雨天还站在外面挨淋,还有……”
“他头上披着粗麻布,脸上抹着灰干吗?”哈克问。
“我不知道,但是他们就得那样干。隐士们总是那样干。你要是个隐士的话,也得那样干。”
“我他妈才不那样干呢!”哈克说。
“嘿,那你要干什么?”
“不知道,反正我是不会那样干的。”
“算了吧,哈克,你就得那样干,你怎么可能逃避得了呢?”
“为什么,我就是受不了那份罪,我会跑掉的。”
“跑掉!好,那你可就是一个糟透了的邋遢①〔邋遢(lta)〕不利落,不整洁。隐士,太不光彩了。”
血手大盗没有回答,他这时正在忙着别的事。他已经挖空了一个玉米棒,又插进一根草秆做烟袋杆,接着装上烟叶,夹了块炭火点着了烟,然后喷出了一股清香的烟雾──俨然一副悠闲自得、乐此不疲的神态。其他两位海盗对他这种恶习羡慕得要命,暗暗下决心要尽快学会它。待了一会儿,哈克说:
“海盗都得干些什么,汤姆?”
“啊,他们过得可快活了:把船抢来烧掉,把钱抢来埋到他们自己岛上的那些可怕的地方,让鬼怪之类的东西看守着,他们把船上的人通通杀死,或让他们跳到海里淹死。”
“他们还把女人劫到岛上去,”乔说,“可他们不杀女人。”
“是的,”汤姆赞同道,“他们是不杀女人的──他们太高尚了,再说那些女人也总是非常漂亮的。”
“他们不也是穿着最漂亮的衣服吗!啊,不光这些,衣服上还镶满了金银珠宝。”乔兴高采烈地说。
“谁?”哈克问。
“嘿,海盗呗。”
哈克凄楚地审视了一下自己穿的衣服。
“我看我穿的这身衣服可不像个海盗穿的,”他说,话音里充满了遗憾和忧伤,“但我只有这身衣服。”
其他两个孩子告诉他说,等他们开始了冒险行动,那些好衣服就会很快搞到手的。他们要他明白,虽然那些有钱的海盗通常都是穿着得体的衣服去干事,但他的这身破烂衣服在开始的时候还是能说得过去的。
他们的谈话渐渐地停止了,困倦偷偷地爬上了这几个流浪儿的眼皮。烟斗从血手大盗的手中滑落了下来,他非常疲倦,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海上魔王和西班牙海上的黑衣大盗却很难入睡。他们躺在那儿默默地祷告着,因为此时此地没有什么人硬逼着他们去跪着大声祷告。说真的,他们本来不打算做祷告了,但他们又害怕不做祷告会太出格了,怕遭到天打雷劈。后来他们便很快进入了一种似睡非睡的朦胧状态──但这时有个东西却闯了进来,不肯离去,这就是“良心”。他们产生了一种隐隐约约的恐惧感,害怕离家出走是一个错误的选择。想到偷来的肉,他们便受到了真正的折磨。他们面对着“良心”极力辩解着,并提醒它说,他们以前也多次偷过甜食和苹果,不也是平安无事吗?可是“良心”对这样花言巧语的辩解根本不予理睬。最终他们好像觉得,怎么辩解也瞒不过这样一个牢不可破的事实:偷甜食只不过是“顺手牵羊”,而偷咸肉、火腿和那些值钱的东西是赤裸裸的“盗窃行为”──《圣经》所宣扬的戒律中专门有一条就是反对这种行为的。因此他们暗下决心,只要他们还干一天这行当,他们就决不允许盗窃的罪恶行径来玷污他们的海盗事业,于是良心宣布休战,这两个内心矛盾、言行不一的海盗也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