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了,渐渐地能看见他自己所在的地方。这时候,金属马正在一片杂草丛生的荒野里飞奔。一堆堆的刺柏,其黑乎乎的轮廓看上去就像是一大片一动不动地戴着兜帽的巨大的僧侣或戴着尖顶帽的魔术师;在刺柏的中间散布着大块的岩石。
这时候,正在飞驰之中的金属马突然倒下来摔成了碎片。
巴斯蒂安也被重重地摔在地上,晕了过去。当他重新挣扎起来揉着摔伤的四肢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堆低矮的刺柏丛中。他从树丛中爬出来,只见金属马那硬壳似的碎片撒了一地,就像是一个骑士纪念碑爆炸了似的。
巴斯蒂安站了起来,把黑大衣披在肩上,漫无目的地朝前走去,面前凌晨的天空正在逐渐变亮。
在那一堆刺柏矮树丛中有一样东西在闪烁,这是巴斯蒂安掉在那儿的腰带格玛尔。巴斯蒂安并没有觉察到丢了腰带,以后也再也没有想到过它;伊卢安完全没有必要把它从烈火中抢救出来。
几天之后,这根腰带被一只喜鹊捡到了,喜鹊并不知道这件闪光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它把它衔回自己的鸟窝,于是便发生了另一个故事。这个故事下一次再讲。
中午时分,巴斯蒂安来到了一道高高的、横贯荒野的土围墙的边上。他爬上围墙。围墙的后面是一大片山谷凹地──越往中间地势越低──就像一个平坦的火山口那样。整个山谷是一个城市──不管怎么说,建筑物的数量接近于城市这一名称。这是巴斯蒂安所见到过的最疯狂的城市,所有的房屋杂乱无章地堆在那儿,既无规划也无目的,就好像是有人把它们从巨大的口袋里倒在那儿似的。这儿没有马路;也没有广场,看不出任何秩序。
就连那些建筑物看上去也很荒谬。大门造在屋顶上,楼梯安在人走不到的地方,有的楼梯一直通到半空中,人只能头朝下才能在上面走。塔楼是横着的,阳台则竖在墙壁上。该是门的地方造了窗,该是墙的地方铺了地面。有的桥刚造到桥拱的地方突然结束了,好像造桥的人工作到一半忘记了桥的整体造型。有的塔楼像香蕉一样是弯的,塔尖朝下就像一座倒置的金字塔。总而言之,整座城市给人以荒谬的感觉。
巴斯蒂安再看其他居民:男人、女人和小孩。从形体上看,他们与寻常人没什么两样。但是,从他们的服饰看,他们全是傻瓜,分不清什么东西是可以穿戴的,什么东西是用于派别的用处的。他们头上戴的是灯罩、装黄沙用的小桶、盛汤用的碗、字纸篓、袋子或盒子,身上则披着桌布、地毯、大张的银纸或者甚至是木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