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七年,在一次婚宴上,伊万的儿媳妇当众揭了加夫里洛的短,说他偷马被人逮住了。当时加夫里洛已经喝醉了,他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就动手打了伊万的儿媳妇,结果她一星期起不了床,而她当时有孕在身。伊万这下子抓住把柄了,跑到调查官那里去告了状,心想:“这回看我收拾他吧,叫他不是坐牢就是上西伯利亚。”
不料,伊万的状没有告成,调查官不肯接他的状子,因为人家来给他儿媳妇检查的时候,她已能起床,没有打伤。伊万又去找调解法官,调解法官把状子转到乡里。伊万又来乡里奔走了一阵,请文书和乡长喝了半小桶甜酒,最终是加夫里洛被判鞭刑。他们在法庭上向加夫里洛宣读了判决。
文书宣读道:“法庭判决:打农民加夫里洛……20大鞭,在乡公所执行。”
当时伊万在场,他望着加夫里洛,看他这次怎么办。加夫里洛听了判决,脸色发白,转身向穿堂走去。伊万走在他身后,出了门,正要去牵马,却听见加夫里洛说:“好吧,他要拿鞭子抽我,叫我的背发烧,也许他自个儿会烧得更惨呢。”
伊万听了这话,立即转回去对法官们说:“公正的法官啊!他威胁要烧我,你们听听,大家可以作证。”
法官们把加夫里洛叫来,问:“你的确说了吗?”
“我什么也没有说,你们大权在握,想抽就抽好了。看来我一个人什么冤枉罪也活该受,而他想怎样就可怎样。”
加夫里洛还想说下去,但是他的嘴唇和两颊都颤抖起来,他转过脸去对着墙壁,他那副样子连法官们见了也都被吓坏了。
心想,他可别真的对邻居或对自己做绝了。
一位老法官说:“老乡,你们俩还是讲和为好。加夫里洛老弟,你打了一个孕妇,难道没错?幸亏上帝宽恕,没出什么事,否则你的罪过可大了。莫非这就完事了?你该向他认个错,赔个礼,他也就原谅你了。至于判决嘛,我们还可以改判。”
文书听了这话,说:“这可不行,因为根据第一百一十七条,进行调解并未成功,而是由法庭判决,判决应该生效。”
老法官没有听从文书的话。
他说:“你少废话!老弟,首先是要记着上帝,上帝命令我们和解。”
老法官又劝了好一阵子,却没能说服这两个农民。加夫里洛不听他的话。
他说:“我就要满……50岁了,儿子都娶了媳妇。我生出来以后没让人打过,现在麻子伊万叫我挨鞭子,我还给他赔礼!哼……伊万,等着我找你算帐!”
加夫里洛的嗓音又颤抖起来,他说不下去了,转身走出大门。
从乡回村有……10俄里路,伊万到家时天色已晚,女人们都出门接牲口去了。他把马卸下来,收拾停当,然后走进屋去。屋里一个人也没有,孩子们还没从地里回来,女人们去接牲口了。
伊万进屋之后,在板凳上坐下来,低头沉思。回忆起法庭怎样向加夫里洛宣读判决书,加夫里洛如何气青了脸,转过身去面向墙壁站着,他心里难过起来。他设身处地想了一想,如果他被判鞭刑会怎么样?他同情起加夫里洛来了。这时他听见老爷子在灶炕上咳嗽,翻身,然后爬下炕来。老人下炕以后,慢慢地走过来,在板凳上坐下。走这几步也把他累得喘个不停。他咳了一阵,扶着桌子说:“怎样?判了?”
伊万说:“罚……20大鞭。”
老人摇摇头。
“作孽啊,伊万。唉,真是作孽!你害的不是他,是你自己。把他的背抽烂你就高兴了?”
“往后他就不干了。”
伊万说。
“他不干什么?他还干得出比你更狠毒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