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来人到了跟前,淑娴压着心跳,把身子向树外闪动一下,假咳一声。
“哪一个?”坚硬的喝问声。
“我,是我,水山哥……”淑娴江水山打量她一眼:“这末晚,“我,我刚来找俺亲妈,见关了门。”淑娴轻声说,瞥了一眼低窄的门楼。
“有事吗?到家里去吧。”水山说着上前推门。淑娴忙道:“没大事,俺亲妈睡啦,别吵她老人家啦!”她把鞋子伸上前,望着他柔声地说:“水山哥,我见你鞋破啦,给你做了双。俺手拙,你可别嫌弃。”
水山摇摇头:“给我做什么,我又不上前线。”“不上前线就赤着脚吗?真是的。”淑娴微嗔道。“嗨!淑娴妹,你还不全懂上前线的重要性。”江水山以稍息的动作把左脚伸出,手握住了腰间皮带上的枪柄。
淑娴瞅着他的举动,叹口气,暗道:“又来了……”“我们要一切为了前线,为了解放战争!”水山斩钉截铁地挥了下右手,“毛主席说过,我们中国的革命,就以武力对武力,用枪杆子消灭武装的反动派!事实就是这个样,反动派不在刺刀逼迫下是不会投降的!就拿咱村的小崽子蒋子金父子说吧,不是向我们动刀动枪吗?我们干革命,就是要打仗流血,把敌人消灭,建立个共产主义社会。今天我还听明轩念报纸,国民党反动派还在拼命向陕甘宁边区和我们山东解放区重点进攻。咱们后方的全体老百姓,要为前线献出一切力量!”
淑娴心里道:“我听你说过好几遍了,这些道理,我在时事课上和读报组也听过呀!”但她还是耐心地听下去,等他停下换气时,忙接口说:“水山哥,你说得对,我一准努力做支前工作。我这次的慰问品都做好了。这鞋是专为你做的呀!”最后这句话,她是含着深情说的。
水山回答道:“谢谢你这青妇队员,可我是个普通群众,没资格穿慰劳鞋,你送给参军的英雄吧!我知道,战斗中最费鞋,敌人坐汽车,咱们两只脚和他们赛,一夜行军一百多里,鞋子越多越好……”
淑娴本想以鞋引起谈情的题目,却不料引起他给她上支前工作重要性的课来了。她只好收起鞋,心想,“还是通过亲妈交给他吧。”这是前几次的老办法。她望着他沐浴在月光中的脸,显得很消瘦,他前额上那三条皱纹似乎更深了些,眼睛显大了。她怀着满腔爱怜的感情说:“水山哥呀,你这些天日夜忙工作,可要保重身子啊!”
水山漫不经心地笑笑道:“嘿,我不象你们妇女骨头软,动不动腰痛腿酸的。我满好!”
淑娴一听他说妇女怎么的,这真是从他嘴里难得说出的话,不由地心里一动,挺神气地说:“妇女都娇生吗?我看不见得。春玲妹身子就硬,还有我也不差些。”
“春玲倒是个硬实的,可你就差了,很少下地上山。”“接受你的批评,明儿就改。那是俺大爷不让女人下地。”淑娴欢喜地回答,心里已想道:“明天下地撒种,大爷不依,我跟春玲去。”她又亲切地说:“我对你也有意见。”水山立时严肃起来:“提吧,快提!”
“就是,就是……”她本想说,“你为么不成亲呀?你看我好吗?”可是嘴象被胶封死了,怎么也张不开,话没出嘴,头先耷拉了。
水山鼓励道:“不要爱面子,有意见大胆提,帮助别人改正错误。对,我这几天工作一定有缺点,对有些人态度不好。”听他这一表示,淑娴的心又凉了,随口道:“听俺亲妈说,你吃饭少啦,身子……”
“哎,又是这个!”水山不耐烦地摆一下手,“还有别的吗?”“水山哥,你心里光有革命,不想想亲事吗?我爱你呀!”这是淑娴的心命令嘴说的;但嘴不听指挥,说的是:“水山哥,我对你是有意见,身子要紧……”
“哎,”水山有些生气了,“这些不要提啦,快说说工作上的!”
淑娴怨恨地怔怔地瞅他一霎,赌气地说:“你工作很好!”转身就走。
“淑娴妹,还有个事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