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军的青年走后的第三天,区上组织起一个中队的支前民工,参加全县的支前团,期限四个月,奔赴前线支援解放大军去了。山河村又走了六名青年——有的已超过三十岁了,其中有冯寡妇的儿子。她开始闹死闹活的不让儿子走,最后政府批给她一百斤粮食,她才放了手。
劳动力的缺乏,严重地威胁着生产的进行。还有个更重大的困难,是粮食不够。由于去年春旱夏涝,加上劳动力又不足,庄稼大大的减产,军队的急剧扩大又增加了公粮的数目,实际上,如果不是去年事先有准备,储存了大批的干菜,早就要闹成灾荒了。清算出地主和一部分反动富农的粮食,虽然解决了一些暂时的困难,可是距离麦子成熟还有段时间,即使那种得不多的麦子下来,也解决不了多大问题。上级多次号召生产自救,发动人们上山挖野菜,摘可吃的嫩树叶,度过春夏时期。
为解决劳动力的困难,山河村党支部决定小学校实行半日制,上午、晚上读书,下午在家帮助干活。这个决定传到教员孙若西的耳朵里,他一反常态,倒装起积极来了。自从为了参军的事和春玲发生冲突后,他第二天一早就请了“病假”,直到参军的人走后才回学校。他想,这是个机会,可显露一下自个的进步呀。于是,他急忙找到振德大喊大叫。“指导员!如今劳力这么紧张,还上课干么?干脆,把课停下来,不更彻底么?”孙老师理直气壮地喊道。“生产是重要,可学文化也是为工作。咱们这样做,能两不误,不更好吗?只不过,当老师的多操些心,熬点夜就是啦!”振德平心静气地解释道。他没有也不便为孙若西对他女儿的无礼而向他发作。
“我个人也无所谓!”孙若西慷慨激昂地说,“辛苦怕么!只是想事情有主次,不能饿着肚子搞文化,再说停课也是为了支前嘛!”
“支前?”振德想起他女儿动员这位孙老师参军的那桩事,不由心里冷笑了一下,却又不急不躁地说:“这事不仅村干部合计过了,还请示过上级,区上同意后,才决定的。”“哦,那……”孙若西没再坚持,忙改口说,“那以后,我们教员除了上课,就领着学生下地。”说着,他一点头,转身就走了。
山河村的学校根据区上传来的县政府的指示,实行生产和学习相结合的办法,没有完全停课。党支部还想尽办法不使孩子们放下书本,保证学生年终能升级,同时总算多少解决了一些缺劳力的问题。接着,党支部又挨家挨户发动妇女参加生产劳动。
妇女成了主要劳动力,尤其是青妇队,不多久一个个都改了样,脸上晒得发红,由红转黑,好穿点鲜颜色衣服的女子也穿不得了,整天满身满脸全是尘土仆仆的。
孙俊英自从丈夫走后,向党支部提出,支部委员她不当了,妇救会长也另选高明好了,因为她自己能力差,担当不起来。支部讨论后经请示区委,免去了她的宣传委员,由青救会长孙树经担任。党内对孙俊英进行了批评教育,但妇救会长还要她继续当。孙俊英勉强地检讨了一番,答应今后做好工作。但口是心非,她很少走出门,把工作全推到青妇队长身上,使春玲忙得走路都是一溜小跑,很少有时间料里家务了。这天接到通知,要妇救会长和青妇队长吃过午饭上区里开会。春玲去找孙俊英的时候,她躺在炕上,懒洋洋地欠起身,无精打采地说:“我不能去,春玲。你不知道我这些天有病吗?你告诉你爹吧。”
春玲从孙俊英家里出来去找父亲。她在街上听说他上江任保家去了,她就到那里去找。春玲进门时,父亲正在屋里,手拿着一叠纸,向任保夫妻俩说:“地是过日子的本钱,卖了地你们吃什么?”
媳妇低头给孩子喂奶;任保做出副可怜相说:“可是眼前吃的要紧,不能等着饿死呀!”
“前些天分的粮食,你们这末快就吃完啦?”振德不满意地看着他。
“剩不多啦。”任保媳妇回答。
“大家都合着野菜、树叶吃,”春玲插嘴道,“你们光吃粮食还行吗!”
“指导员,地是分给我啦,我有我的自由,政府不强迫卖不卖吧?”任保对着振德,满有理地分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