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冯寡妇坐在锅里,振德怎么劝说她也不出来时,人群中出现一个戴旧军帽的人。只见他前额三条粗皱纹在眉上横压着,左边的空袖筒拂动着,从人缝中走进屋来。冯寡妇轻蔑地瞅来人一眼,想道:“人都说他厉害,我还没和他交过锋,看他有什么本事!要是他动我一下,哼,象老村长说的,这官司有地方打啦!”
振德迎着来人,有些担心地暗示他:“水山,你来干什么,没有你的事。”
江水山停在锅灶前,平静地回答道:“我有事找你。”说着蹲下身。
巧儿失望地说:“怎么民兵队长也不治她啦?”冯寡妇得意地扫人们一眼,骄横地歪着头。
水山若无其事地抓起一把干草,向春玲叫道:“玲子妹,给我洋火。”
大家还不明白他的用意,坐在锅里的冯寡妇倒坐不稳了,故作镇静地威胁道:“江水山!你敢烧火?”
江水山看都不看她一眼,又向春玲叫一声:“快呀,拿火来。”
明轩把火柴送上来。
人们都又惊又喜地看着江水山的动作,瞅着冯寡妇的狼狈相。
冯寡妇硬充好汉地喝道:“江水山!你真敢烧火,我上神叫火烧你的眉毛!”
嗤啦一声,火划着了。
冯寡妇简直是坐在弹簧上,腾地一下跳出锅,在人们的哄笑声中,灰溜溜地走了。
江水山吹灭火柴,扔下草,直起身,望着冯寡妇的背影,愤懑地说:“混蛋的家伙!你讲理她不会听,反动派的脑袋。”院子里的人们都走后,振德沉思道:“只一个胡闹的女人好对付;事实是有困难的人家确实需要帮助,而这些人往往不论怎么困难也不找干部。咱们要赶快寻法子!”江水山打量一眼桌子上的饭,沉重地说:“光是党员和干部捐出一点,解决不了问题,有粮食的家伙都是死脑筋!”“东山大爷家就是这样。”春玲补充道。
“不都是这样。”振德分析道,“有粮食的老中农,经过说服也能借出一些粮食来,这要咱们多磨嘴唇子。”“我看再敲敲蒋殿人,他一定有东西。”水山的手放在手枪柄上。
“咱们一直注意他,可是没发现破绽,在他住过的屋里也没翻出什么。再加紧点监视他,蒋殿人一定有大批粮食、财物……”振德说着向外走去。
水山跟着刚走出两步,春玲叫道:“水山哥,你等等。”江水山转过身说:“我吃过饭啦。”
“不是叫你吃饭。”春玲赶到他跟前,“你以为我叫你都为吃饭吗?”
“差不多我每次来,你都是这样吧。”水山微笑笑,“有事快说。”
春玲笑着说:“我问你,淑娴找过你吗?”
“多会?什么事?”
“昨晚上呀,她找你有事。”
“哦,找过啦。”水山不等她说完就走。
春玲跑到前面堵着他:“她和你说什么来着?”“说来。”水山从容地回答。“说的什么?”春玲抱着希望,有点紧张地看着他。江水山不满意地说:“淑娴这人忸忸怩怩的,说有意见可不提正经的。她又说我身体怎么怎么的,要注意……”他又转为感激地说:“她真是我妈的好亲闺女,老帮我妈做针线,为我操不少心,真要谢谢她。昨晚她给我送来做好的小白褂,我没接。”
“你怎么不接?”春玲抱怨地问。
“我的还能穿嘛。我说你看谁的破了给谁吧!”
“你怎么这样对待人!”春玲生气地瞪他一眼。“怎么啦?”水山有些吃惊,“我说错啦?淑娴是个好心人,手挺勤快,想帮助人就该拣最要紧的帮助。我明明不需要,给我干么?”
“嗳呀呀,水山哥!你真叫人哭笑不得。”春玲半气半笑地说。
春玲真为淑娴和水山的亲事担着心。她也曾旁敲侧击地在水山面前说过,无奈水山一听谈婚事,立即甩手走开。春玲昨天听淑娴说老东山要给她和孙若西订亲,就嘱咐淑娴拿定主意,去找水山谈。现在知道,淑娴还没开口,她就决定把淑娴对水山的意思明提出来,看看他的反应。“水山哥,你究竟为什么对闺女这样有意见?”江水山吓了一跳:“你这帽子可不小,我对妇女工作没轻视过呀!青妇队长,有意见快提,马上改。”
“你为什么不订亲?”春玲预先防备他走,扯住他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