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干部也没法管。”
“你刚才不是说,不饿死一个人吗?”“对。可是有愿死的也管不了。”
“谁愿死?”
“你不是说要死吗?”
“我是饿死的!”
“有饭不吃怎么是饿死?”
“饭在哪?”
“桌子上有。”
“这饭我吃不下!”
“那我就没法了。”
在冯寡妇和曹振德一高一低、前者狂吵胡闹、后者平静据理的对答下,看热闹的人们的气恨和尊重的情绪在同时上升。大家在纷纷指责冯寡妇——“你说这寡妇讲不讲理,她分的救济粮不少啦,还不要脸来要。”
“她要脸,狗还不吃屎啦!脸皮扒下来能当鞋底穿。有了粮食专吃细的,一点菜不掺。”
“她儿子出案四个月就回来,比比别人算了什么?”……
在曹振德的回驳下,众人的舆论中,冯寡妇愈来愈站不住脚了。她要粮食的口实被驳倒,又将儿子出民工期满的王牌摊出来:“好,粮我不要啦,你送到我门上我也摔出去!”她把要饭篮子、棍子扔出手,“你赶快还我的孩子!为么到期不叫我儿子回来?”
振德耐心地解释道:“这个你先别急,你儿子那批民工到前天连走才四个月,战争这末紧,耽误个十天半月是常事,哪能象你家到我家这末便当?”
“我不信!你是欺负我寡妇,把我儿子送去当兵不回来啦!”
“你不要瞎说,冯桂珍!”振德严肃起来。除了名册登记和政府宣布到她的什么时,几乎没有人叫冯寡妇这个正名,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她还有名字。“参加人民军队完全是自愿,什么时候我们欺骗过谁来?你不相信曹振德没关系,你该相信政府吧!”
“政府怎么样?”
“政府从来没撒过谎吧?”
“那为么俺儿子到期不回来?”
“我才说过。你儿子出民工,一准会回来,可能迟几天也是常事,走时咱们也没肯定一天不多一天不少。你放心,儿子不回来向我要人。”
“我现在就要!”
“这就难啦,没回来怎么办?”
“非要不可!”
“冯桂珍,你也该扪心问问自己,为打反动派多少人出去那末多年,牺牲在外面的也不少。就你自己儿子贵重?晚回家几天你都不依,这象话吗?”
“这些我管不着!”冯寡妇显出本性,手卡腰窝,指着振德怒吼道,“曹振德!告诉你说,我要粮你粮不给,要儿你儿没有!今天你不答应,我就不走啦!”
曹振德平心静气地说:“不愿走就住我家吧,你多会愿回去就回去。”
“你放屁!”冯寡妇撒野骂起来,“你死了老婆续不起,想抓我垫炕啊……”
“臊巫婆!打死你!”明轩恼恨地叫道。
冯寡妇猛地扯开衣襟,手托着白奶子叫道:“小爪子,你敢动老娘!想妈吗!来,吃口老娘的奶吧!”
明生拿着筷子要打她,但被春玲挡住了。姑娘愤怒地涨红脸面,挑着眉毛叱道:“冯桂珍!你胡说八道糟蹋人,我要上政府告你去!”
“好哇,你们把我送上衙门吧!”冯寡妇踏到锅灶台上,高晃着两臂,破嗓大喊道,“老娘不活啦,今天就和你们当官的豁上啦!”
振德平和地忠告她:“冯桂珍!你这样做没有好处,净惹大伙笑话。”
春玲上前怒喝道:“冯寡妇,快下来,别弄脏我的锅!”冯寡妇指着姑娘骂:“你个黄毛丫头!我寡妇是给你叫的吗?你愿当,也叫你守一辈子寡!”
“你胡说!”春玲气愤得眼睛变成杏子样圆,冲上前拖她论理。
明轩、明生弟兄同时叫道:“你个臭神婆子!糟蹋俺姐……”也要冲上去。
振德急忙将儿女拦住。
冯寡妇扯开嗓子哭道:“天哪!指导员一家打我案属寡妇!欺负俺儿子出去没人管啊……”她猛然大腚一抡坐到锅里。锅发出吱吱咯咯的响声。
院子里的人们早轰动起来。有的人要上去拖冯寡妇,但被曹振德喊住了。指导员仍是耐着性子劝说她……人群中巧儿姑娘说:“这个臭婆子,把人气死啦!仗着指导员好说话,这末翻江倒海的胡闹。”
玉珊接口道:“要是水山哥在跟前,早整治她啦!咦,民兵队长呢?我找他去。”她一阵风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