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漆黑一团。盛夏的闷热在显威。家里人都在南场上乘凉未归。蚯蚓在墙根的阴湿处和水缸根上,发出间歇的叫声,象给打锣似的蚊子声伴奏。
狗吠。门响。
淑娴心想一准是家里人谁回来睡觉了,也没理会,翻了一下身,又闭上眼睛。
进来的人关上门就没声音了,淑娴以为是嫂子到厢房睡去了,也没发问。
蓦然,姑娘敏感到有人进了房间。她立时睁开眼,真有个影子在蚊帐外面蠕动。淑娴陡地坐起,惊悸地喝问:“谁?”“我,是我。表妹……”来人向前伸出的手停住了,沙着嗓子回答。
“你,孙老师!你要做什么,快出去!”淑娴叫着,急将外衣套在身上。
孙若西在黑暗中低声道:“表妹,咱俩的事不都明了吗,你还怕什么?”
“胡说!我没答应。”淑娴低声喊道,“你快出去!你快出去!”
孙若西欲前又止,急忙解释道:“好妹妹,别怕,我没有歹心,是想……想和你说说心里话。”
“有话白天说吧。”淑娴松了口气,说,“这样子不好。再说,叫俺大爷遇着……”
“我刚从南场上来,他们不会来家。好妹妹,你尽管放心,我是个有知识的人,正人君子!”孙若西挨到炕上,柔声地说,“我知道,你从小失掉父母,寄人篱下,举目无亲,多孤单啊!你相信,只有我才是你唯一的亲人。咱俩结婚,我保证对你好,一心爱着你。”
淑娴听着这些话,心中不免有些感动了,也就忘了知友春玲的忠告。淑娴感激地说:“你对我这末好,我一辈子忘不了。只是我不能嫁你。”
“不行,你一定是我的!”孙若西摸到了她的一只手,紧紧地拉着,“我明白,你对江水山有情,可是人家对你却无意。他已经和别人好上啦!”
“啊!”淑娴惊叫起来,“他和谁?”
“噢,你还一点不知道呀!江水山经孙俊英的介绍,和汤泉村的青妇队长拉上线啦!”
淑娴怔住了,心里象有包针在搅……但,她马上摇头说:“真有此事,春玲为么不知道?不对,不对……”“人家为什么非告诉你不可?你也许看得出来,妇救会长孙俊英对春玲不怎么好,孙俊英是个精细人,她知道你与春玲亲近,怎么会告诉她?”
淑娴感到有理,身上有些发凉了。转瞬间,她又疑惑地自语道:“难道俺亲妈也瞒我不成?”
“嗳呀呀,我的表妹,你真是太老实啦!你想,江水山他妈知道你对水山有心,怕你听了吃不住,也怕找麻烦,还会对你讲吗?唉,你呀,还痴想傻念,那江水山枪不离身,革命比脑袋还要紧,他怎么会看得上你?再说你这个顽固家庭,你大爷的作为,江水山更是怒火三丈,有现成的干部他会不动心。那位青妇队长还是模范哩!可你呀,表妹,快清醒吧,咱俩……”
“你,你快别说啦!”淑娴,柔弱软嫩的姑娘,心里酸痛,泪珠成串。她想抽回被他握住的那只手,但没有能挣出来。“表妹!你还不相信我呀?我,我只有把心掏出来给你看啦……”孙若西说着,脸贴上了姑娘的腮……“表哥,别这样……”淑娴心乱如麻,声音喑哑,立时爆发出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