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一位姑娘,跟树春同一厂子的工人玉芬,不傻不呆,虽不能说貌比芙蓉,可绝不比任何一位自以为可当电影明星的姑娘们丑。她偏偏看上了傻树春。而且,这位团小组长有天晚上把树春拉到路灯底下,对他实心实意地说:
“咱俩交朋友吧,我喜欢你!”
树春生平第一回真正地犯了傻。他呆呆地瞅着玉芬,好半天蹦出俩字儿:“我傻!”
玉芬说:“不,你实在,像块透明的玻璃,心里头没有一点儿脏!我爱你这傻劲!”
傻树春突然抱住头跑了,跑回自己的旧居,锁上屋门,号啕大哭!
他被鞭打的时候,他没哭;他妈妈死去的时候,他没哭;他爸爸含冤去世和昭雪平反的时候,他没哭;他孤独地病倒,以软弱的生命同整个颠倒的秩序抗争的时候,他没哭。可是当他获得了爱,获得了一个少女纯洁的心的时候,他哭了,整整哭了一夜,好像把十几年来,被人当做傻子,当作白痴,当做玩物,当作可怜虫的委屈、悲愤,一起哭泄出来;把对正直的邻人们给他的关切、温暖,一起用泪水加以讴歌!
就这样儿,傻子娶媳妇了。
婚礼开始了。一对新人甜甜地笑着站在春天的阳光里。皇侄老爷子既是家长代表,又是贺喜的宾客。他给新人送上一副对联:
任寒霜冷雪频相加,直挺挺一个傻子;
喜暖雨熏风勤护持,活泼泼两位新人。
人们鼓掌叫好。几个小伙子吹着口哨哄笑着:“瞧这一对傻帽儿!”
可是更加清脆的爆竹声淹没了这哄笑。
一位老爷子大声说:“让他们唱个歌吧,今儿是个好日子。”……
当天夜里,树春把缀着“新郎、新娘”绸带的两朵大红花放在他爸爸、妈妈的骨灰盒子上,好像让两位老人在天国里重新缔结姻缘。您说,他这不还是有那么点儿傻气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