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我解,解的就绝非诡异之事。”离春摇头,“我着眼的,不过是最平凡处。例如,在封家所见的人,都是些什么人,人品如何,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我可不明白了。你知道了这些,于案情有何帮助?”
“若想查知事情真相,必然要进行合理推测;推测的依据,须得是实情才行。而与我谈天说地的人,并不一定没有虚言。虽然其中我多加诱导,但有些事情,十分明显,是他们刻意告诉我的。这些内容,便多有水份,不可尽信;而我要听的,正是他们以为无关紧要,无意中透露的只言片语,可以全部相信,不必怀疑。”
“我懂得了。”苑儿笑着眯起眼睛,“馆主是要透悉说话人的意图,挑那些不会撒谎的地方听。”
“孺子可教。”离春靠在床头,闭目养神,嘴里却不闲着,“就拿红羽为例,依你看,她有何企图?”
“听她言谈话语,似乎一直在把事情往红翎身上推。”
“不错。你以为,她为何要这样做?”
“我想,”苑儿皱眉思忖,“急于嫁祸他人,撇清自己的,只有真正的凶徒吧?”
离春缓缓摇头:
“这你可就错了。想想红羽的出身,父亲是个读书人,她身上也染了不少墨香。这样的人家,最讲风骨,最重清誉。盗窃、凶杀这样的事情,讲讲都怕污了口舌;若发生在身边,更是如芒刺在背;再牵涉其中,为此上了公堂,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大理寺侦察凶案,必然会听闻珍珠失窃一事。而熟知情况的三人,一死一失踪,向公门中人说明情况这一责任,全落在红羽身上。莫忘记了,她自己也说过,平日出入夫人卧房的,只有她们一主二仆。珍珠总不是夫人自己偷的,若再与红翎无关,谁的嫌疑最为重大呢?亦然曾提到,说红羽自夫人死后,常背着人独自啼哭。真是主仆情深到如此地步?我看她啊,倒是料到了自己日后的处境,自怜薄命呢。”
“既然如此,红羽绝不是凶手了?”苑儿试探。
离春一笑:
“我何时这样说过?”
“我懂得馆主的意思了。若她是偷珍珠、杀夫人的元凶,自然会将红翎扯进来,充当替罪羔羊;可即使她清白无辜,也怕白白受了冤屈,为求自保而出此下策?”
“正是。所以第一天,她只说了些不利红翎的情况,还故作懵懂,假装刚刚开始怀疑,其实心中早就打好腹稿。而‘鬼上身’一事,则藏到肚子里。因为,若有鬼怪出来搅闹,我还会如她所愿,直接疑到红翎头上吗?”
“可是,你又不是大理寺中人,即使相信她与案件无关,于她有何益处?”
“官家的人若不信她,会送她去吃牢饭,她当然害怕;我若不信她,便会在心里戳她脊梁骨,不幸传扬出去的话,她便要遭千夫所指。这难道不可怕?就算没有这层顾虑,她也还是会向我倾吐。通常,与凶案有牵扯的人,无关是不是凶徒,都喜欢随便揪住一人便大喊‘冤枉呀!不干我事’。”
“这女子也真是,即使为了保全自己,也不该全不顾及共事的姐妹。不过,赖给一个说她什么都无法反驳的人,她倒是聪明!”
“小聪明而已。对于不想说的事情,就只会隐瞒;见到扇柄中的匕首,便无法自持,将对我的怀疑和盘托出。毕竟年轻,到底生嫩些。”
“馆主不喜欢嫩的,倒偏爱老的不成?”苑儿轻声打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