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专署,路上不大好走,要通过敌人桃庄的据点呢!”
“来,再喝一盅。这酒还不坏吧?”王柬芝见对方端起盅子向下饮,又说:“啊,那要很多人护送才行,不然通不过敌人的封锁线呐!”
老号长放下酒杯,吞了口菜,说:
“哎,你这个人,教书是能手,打仗可比不上咱了!”
“那当然,那当然!”
“嘿,”老号长醉熏熏地说,“通过敌人的封锁线,人越多越不行。人多目标大,最容易被发觉。咱们就去三个人。小于、小冯、还有一个能干的通讯员。悄悄从山上小路走,人不知,鬼不觉,去来一点事也没有。”他大醉了,信口开河,滔滔不绝……
赶老号长回队,同志们都睡着了。小张见他喝得熏熏大醉,打他一拳,说:
“你这酒鬼又喝醉啦!幸亏没有老婆跟你睡,要有的话,非把你推到地下睡一宿不可。”
老号长歪歪斜斜倒在铺上,呼呼噜噜地打起鼾声。
这时,王柬芝正在那僻静的小屋里,向郑威平“专员”发“火急”电报……
夜空闪烁着星光,草木披盖着寒霜,一层淡淡的轻雾,弥漫笼罩在山野上。多末静谧的夜啊,多末荒僻的山岗!
陈政委走在前头,后面紧跟着于水和德强,那个通讯员走在百步远的前面。马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在山腰间的小路上走着,马蹄子偶尔碰击着石头,发出轻脆的响声。
“啊,好热呀!过去这个山洼就望到敌人的据点了。”陈政委拭着额上的汗,轻声说。
德强轻松的接口道:
“过了桃庄据点,咱们就可放开马跑了。嘿,赶到家还可以睡一觉,才能吹起床号!”
“政委,回家咱们就可看到小孩子!”于水兴致勃勃地说。
“哦,什么小孩……你这小鬼,谁对你讲的?”陈政委微笑着。
“哼,这还不知道?侯大姐不说,俺亲妈①早告诉我了。大姐一来到,亲妈就给她攒鸡蛋啦!”于水得意地说。他指的“亲妈”,就是德强的母亲,他一来就认她为亲妈了。
①亲妈——即干妈,干娘。
“侯大姐一定在等咱们回去哩!”德强接着说,忽又问:
“哎,政委,你准备给小孩起个什么名字呀?”“哎,这要等看生下的是男是女才能起呀!”于水抢着说。
陈政委轻声笑笑,说:
“小于心眼还挺多,男女名字还不一样吗?你们看叫什么好?”
“我就不喜欢叫花呀英呀的,哎!政委,”德强满怀喜悦地说,“叫他‘抗战’吧!正是抗战时期生的。”
“不好,我说叫他‘胜利’,”于水说,“这名字好,胜利是属于咱们的。”
陈政委很有意思地听着他两人的争执,心里充满愉快和激情。
敌人的据点渐渐近了。大家下了马,把马蹄子用厚布包好,牵着马无声无息地向前走。
距离他们不到半里路,就是靠公路敌人的桃庄据点。从那兀立在民房上面的炮楼子上的枪眼里,透出橙黄色的惨淡灯光。
猛然,砰砰!前面响起枪声。
陈政委一顿,马上命令:
“准备战斗!”
三人随即翻身上马。
于水立刻鞭马从旁边冲过去。紧接着两旁都响起枪声,并有人冲上来了。
三个人一齐开枪还击,向前猛冲!
敌人看不太清楚,于水一马当先,撞倒迎面扑来的敌人,冲了过去。
德强紧紧护着政委,向前猛突。忽然,陈政委身子一震,趴倒在马上。德强急了,忙抢上去,两马并辔,德强一手扶住政委,一手开枪还击敌人。
于水冲出后,不见他们出来,又折返打回来。
敌人忙掉回身打于水。德强趁这个空子,架着政委,冲了出去。
敌人的枪弹下雨般地压过来。他俩护住政委,边打边退。
走了一会,碰到死去的通讯员。
眼看就要突出包围了,可是陈政委的马忽然被打倒,人也摔下来。于水转身去迎击敌人,德强急跳下来,抱起政委上自己的马。
陈政委已是奄奄一息了!从他的胸口上,开朗的前额上,蓄着美丽的分头的长发上,流下热血,染红了德强的衣襟。
陈政委有气无力,可很镇静地说:
“赶快走……快走!我不行了。快,把口袋里的工作记录本拿走!快……别哭,快呀!”
德强的眼泪泉水般地涌出来,哭着说:
“政委,我死也要把你救回去……”他用力抱起政委。
后面的枪声越来越急,子弹在头顶呼啸,打得石头迸飞四裂,树枝一片片被削下来。
“不行啦,别管我。不要哭。回去告诉于团长,要加强对柳八爷部下的政治工作……哦,给孩子起个名,对,抗战胜利……天快亮了,就叫他‘黎明’吧。对侯敏说,要她别伤心。她是个老党员,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