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你们是在澡盆里干的,你们像两只倒海翻江的大鳖一样,搞得满屋子热水涌流。突然,你感到他疯狂的身体停止了运动,透过朦胧的水汽,你看到他的五官古怪地挤在了一起,好像小孩子扮鬼脸似的。他的嘴里发出了可怕的咯咯声。你把他从身体上推下去,水淋淋地从澡盆里跳出来。他的身体随即沉到洗澡水里,从他的淹在澡水中的脑袋一侧,升起了一串咕咕作响的气泡。等你省悟过来,急忙把他从水中翻转过来,让他的脑袋露出水面时,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你光着身体蹿到客厅里,刚想大声喊叫,但在官场上锻炼出来的冷静和机智将喊叫压回了喉咙。你回到洗澡间,仔细地消灭了男女共浴的痕迹,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你擦干了身体,在风扇前吹干了头发,把眼前的事情反反复复地想了好多遍,直到感到理由合情合理、无懈可击了时,你才让自己的脑袋休息了一会儿。然后你走出房间,到保姆的房间里给孩子喂奶,然后吩咐厨师开夜餐。坐在饭桌前,你对保姆说:爷爷好像在洗澡,你去喊一下吧,让他也出来吃一点。保姆自然喊不应。你让厨师去洗澡间看看,你等待着厨师的惊叫。一切都与你事先想好的一样:厨师惊叫,你打电话,市里领导和医生赶来,众人装出沉重的样子,地委秦书记在洗澡时因心脏病突发身亡。
你臂戴黑纱,怀抱婴儿,出席他的追悼会,接受领导们的慰问。你的心情的确很沉重,你甚至流了眼泪。但在这个过程中,你怀中的孩子却不断地笑响了喉咙。
秦书记追悼会开后的一个星期,就是公元一千九百七十六年的九月九日,一个旧的时代,缓缓地拉上了沉重的大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