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之后,爱国华侨卢南风重回红树林,捐钱建学校,修道路,每逢六一儿童节,还雇来农用飞机飞到红树林上空,往学校里投糖果,撒牛肉干,直到用牛肉干砸死了一个前来抢吃的老太太才结束了这充满浪漫精神的恶作剧。卢南风捐钱建了一所漂亮的学校后,提出将庄院索回,让他的孙子居住。他的孙子卢面团是他的儿子卢小囡唯一的儿子。卢小囡因为家庭出身问题,直到三十岁了才跟一个四川难民的侏儒女儿结了婚,他结婚纯粹是为了给卢家传宗接代,那个身高不足三尺的女子,没有辜负卢小囡的期望,结婚一年后,就生了一个男孩,然后就死去,就像蝴蝶从蛹里孵化出来蛹就死去一样。你怀疑卢南风的真实目的,你基本上断定那口井里真的藏着那七十二头金牛。你在将卢家庄园还给卢南风的孙子之前,私自到庄园里看到了那口水井,井台虽然被野草包围,那个糟烂的木车轮上生长着一些灰白色的蘑菇。从车轮的木辐缝隙里,你看到井里的水还是很深,一股霉气直冲上来,令人毛骨悚然。你在继母的纪念碑前站了片刻,读着碑上那些带着浓厚的时代色彩的文字,你心中充满了荒唐透顶的感觉。十几年过去了,光荣的继母基本上已被人们忘记,她的墓碑上落满了鸟粪。你用一个很正当的理由让人把那块墓碑挪到了烈士陵园。在把这栋破败不堪的昔日豪宅返回给卢家之前,你曾经想让人淘干这口井,寻找金牛,但最终你没有这样做,为什么不做,你自己也说不清楚。你在梦里曾经亲自下了这口井,井水冰凉,刺得你骨头痛。你一猛子扎下去,在水底摸着,摸着,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当你浮出水面时,发现自己手里捧着一个死人的头盖骨……
你躺在床上,看着妇产科主任亲自抱过来的小家伙。她说:四千八百克啊,林部长,我接了上千个孩子,还从来没见过这么重的孩子!
这个二十年后给你添了无数麻烦的林大虎响亮地啼哭着,他有一张粉红的小脸,生下来时就有了一头乌黑的头发,跟你想象中的秃小子毫不相同。你打定主意用牛奶喂他,但你的公公坚决反对。他让妇产科主任劝说你,让省里郑大姐威逼你,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仿佛关系到革命大业似的。你只好妥协。你原本以为自己的乳房不会生产很多的奶水,但事实上你的奶水旺盛得好像一头荷兰奶牛,不但可以满足孩子的胃,甚至可以用奶水给他洗脸。
在你的孩子即将满月时,当你从不久前的丧父之痛中刚刚解脱出来时,又一件不幸的事情发生了。你的“丈夫”秦小强,像开玩笑似的,用一根细细的红头绳,吊死在窗棂上。
为此,秦书记专门召集家里的厨师和保姆开会,要求他们严格保守秘密,对外统一口径,就说是小强死于肥胖引起的并发症。如果胆敢说出去小强真正的死因,就让谁吃不了兜着走。
小强刚死时你有一种解脱的感觉,但伴随而来的是一种深深的恐怖。你经常在梦中梦到他的曾经一闪而过的凶狠表情,你感到这才是他的真实面貌。你感到自己就像一个与奸夫一起谋害了亲夫的淫妇一样胆战心惊。有一个夜里,你梦到他咬住你的奶头要奶吃,他大声嚷叫着:我也是你的孩子,我也是你的孩子,为什么只给弟弟吃奶不给我吃奶?醒来后你浑身冷汗,脑子里恍恍惚惚。
在你的观察中,小强的死没给秦书记带来什么痛苦。小强的身体被拉走火化的当天晚上,他就强行干了你。他像一个等待妻子出月子等得心如火烧的丈夫一样,一夜之中在你身上射了三次。一个六十多岁的人还有如此大的劲头真是个奇迹。你也懒得骂他了,你也懒得打他了。在他的频频操练下,孩子出了满月后,你的性欲也变得格外旺盛起来,你把纵欲当做了解脱噩梦的一种方式。你的疯狂的叫床声,穿透门窗和墙壁,在城市的夜空中飘荡。
小强死后,你们造爱时可以肆无忌惮了,客厅的地板上,卫生间的马桶上,都留下了你们的液体。你总是从痛骂他开始,到干得筋疲力尽时结束。上帝终于惩罚了你们。当你把他的身体从自己身上推开时,你曾经想到:报应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