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台如欲有所建言,何不径向史大司马说去?
也用不到学生在此间白候了这半天!八低辏环餍渥樱蛩愠樯硗胀庾摺?可是,郑元勋突然激动起来。他膝行了两步,一把拽住钱谦益的衣裾,死死不放。
“牧老,”他呜咽说,“北方已经完了,江南也未必守得祝一旦贼兵南下,扬州必先受其锋。晚生今日一去,说不定就是永诀了。
莫非竞不肯听此最后一言么!?
钱谦益本来打算扯回衣裾,听了这句话,心中微微一震,不由得又站住了。这当儿,郑元勋已经泪流满面,但仍旧强忍着悲咽,坚持说下去:“前辈切勿误会,以为元勋砼守成法,不思通变。其实社稷残破至此,元勋亦深知立君以贤,方有复兴之望。惟是如今江南之局,内有各怀私利之勋臣、大铛,外有拥兵自雄之将帅。此数辈跋扈骄横,与我辈素不同心。即以史公之贤能,恐亦未必能制御之。
是故迎立之事,必须慎之又慎。否则口实一成,祸乱随至。今福藩为神宗本支裔孙,名正言顺,倘使舍之而改求,岂非适足授人以柄?
万一彼辈乘机煽惑,闹将起来,局面如何收拾?弄不好,更会兵戎相见。到其时,不待贼兵南下,江南恐先成血海!我辈亦因一念之误,而成千古罪人。晚生连日思念及此,忧心如焚,寝食难安,是以不得不沥血陈辞,万望前辈三思复三思!
“
郑元勋说完,俯伏在地上,一边不断地叩头,一边放声大哭。
他哭得那样凄楚、伤情,使人觉得,他的肝肠随时都会为之断绝似的……钱谦益那扯着衣裾的手放松了。他皱着眉毛,咬紧牙齿,久久地站着,不动,也不说话。
七
“学生请二位来,是意欲有所请教:这‘七不可立’的公启,弟已拜悉。惟是日前商议时,未闻此说,不知所据何来,可属实么?”
史可法说这番话,是在郑元勋与友人们道别的同一时刻。吕大器在家里接到史可法的传请,因为无法知会钱谦益,只好带着雷演祚匆匆赶到兵部衙门,并在签事房里见到了主人。
“这个,是弟近日派人查访所得,绝非凿空之言!”吕大器拱着手,毫不迟疑地回答。这位小个子大臣秉性强悍,除非不曾拿定主意,否则,是绝不会再踌躇反顾的。事实上,为着免得再在道义的争论上花费时间,吕大器甚至决定,把事情的真相密守在最小的范围内。除了当初参预定计的三个人外,其余一概不予透露。所以,刚才他回答史可法的那句话,其实已经耍了一个花招,即故意避开是否“全部属实”的查询,而使用了“绝非凿空之言”这么一种比较含糊笼统的措辞,显然是打算为日后留下回旋余地。不过,史可法是十分机敏的一个人,要糊弄他并不容易。
所以,坐在旁边的雷演祚一边听着,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主人,生怕对方听出那句话的破绽。
“唔,愿闻其详!”史可法不动声色地追问。
吕大器捋着胡子,定了定神,开始一五一十地说起来。他先谈了一通福王的“不孝”,接着又说到“贪”——这也是同雷演祚事先商量好的。因为福王在逃难时,走失了母亲,以及过去曾经偷拿老福王的宝物那两件事,虽然真相还不大清楚,但只要确有其事,对方就无法赖账。至于原因,是可以编造和发挥的。眼下,吕大器就是用这种办法,突出几件有比较明显依据的事实,详加叙述和渲染,其余则粗略地带过。在说明事情的起因和经过时,却极力朝坏的方面引申,从而得出福王品性顽劣,行为乖张,实不宜于奉为君主的结论来。吕大器并不特别善于辞令,但气质刚横,说话尖锐激烈,斩钉截铁,隐然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使人听来,较之那种甘言巧辩,似乎更加具有说服力。
高亢、雄辩的话音在四壁问嗡嗡回响着。终于,吕大器把“七不可立”的依据罗列完了,签事房里复归于一片寂静。史可法只顾拈着胡须,老半天没有表示态度。
雷演祚在旁边开始感到不安。事实上,在立“福”还是立“潞”选择上,史可法始终有点举棋不定。这一层,他们是知道的。他们串同制造出“七不可立”之说,主要固然是为着对付拥“福”派,但也未尝没有试图促使史可法早下决断的用意。现在看见对方仍旧犹豫不决,雷演祚可就有点沉不住气了。他同吕大器交换了一下眼色,随即转向主人,微微前倾着身子,打算开口试探。忽然,史可法像是拿定了主意似的,一挺身离开了座位,一声不响地走进里面的房间去。
片刻之后,他又重新走回来,把一叠信柬递到吕、雷二人手中,说:“这也是学生收到的,二位不妨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