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论》和《齐论》在汉代都各有师承,到西汉末年,安昌侯张禹[yǔ]治《鲁论》,后又讲习《齐论》,故依《鲁论》篇目次序,将两个本子合而为一,号为《张侯论》。由于张禹是汉成帝的老师,地位隆宠,因此,他编定的本子就为当时的士人所尊奉,东汉灵帝时勒经上石,〈论语〉就是用〈张侯论〉。《古论》当时并没有传授,何晏在《论语集解序》中说:“《古论》,唯博士孔安国为之训解,而世不传。”后人对此表示怀疑,认为孔安国注是何晏伪造的,也有人认为是王肃伪造。流传至今的《论语》基本上就是《张侯论》。
由于《论语》成于多人之手,成书的时间跨度也较大,全书的语言风格不完全一致,记事记言的体例也多有差异,有的地方还存在着思想上的冲突。后世有的学者据此颇怀疑其可靠性,轻者认为其中掺入他人的学说,特别是战国时期的道家思想等,甚者认为经过某些人们的有意改纂。怀疑《论语》最力的学者是清代的著名学者崔述,他在《洙泗考信录》、《余录》及《论语余说》中详细地讨论了这个问题。但是,许多学者都认为,尽管有一些可疑的地方,但《论语》仍然是认识、研究孔子思想最为可靠的材料,崔述的怀疑有的地方是过甚其辞的。本书编者认为,以《论语》中反映出来的孔子思想上的冲突以及某些观念上的矛盾(如孔子对“仁”的看法等)来判断其真伪,在很大程度上,既没有注意到伟大思想的丰富性和复杂性,也忽视了它的实践品格。《论语》文本在可靠性上容有值得怀疑的地方,但这些地方并不能从总体上颠覆它与孔子的关系。
历代为《论语》作注的人非常多,可谓不胜枚举,在此择其在《论语》注疏史上最为重要的数种作一简要介绍。在汉代,《论语》和《孝经》是初学者的必读书,自那时起就有人为《论语》作注。东汉末年,郑玄以《张侯论》为依据,参照《齐论》和《古论》,为《论语》作注,这是第一个最重要的注本。郑玄注尚残存有唐代的写本,其他汉人旧注原书则多已亡佚,一些注文则被三国时魏国的何晏采录到《论语集解》中,得以保存下来。何晏的《论语集解》出来后,一直至宋朱熹的《集注》之前,称得上是最为重要的一个注本。其间,梁代的皇侃和北宋的邢昺又分别为它作过疏,清代的十三经注疏中,《论语》就用何晏集解和邢昺疏。南宋朱熹把《论语》、《孟子》和《大学》、《中庸》合称为“四书”,并分别为之作“集注”,其中的《论语集注》是何晏《集解》后的又一重要《论语》注本,尤其是它是明清科举考试所必须依据的本子,所以是近六百年来影响最大的一个注本。清代考据学兴起,学者多不满宋人空谈义理,因此刘宝楠采用考据学的方法,遍引载籍,折衷旧注,撰成《论语正义》(刘宝楠因病未能完成,由其子刘恭冕续成),代表了清代汉学在《论语》领域里的最高成就。
今人注释《论语》的热情依然非常高涨,各种注本层出不穷,且为适合现代读者的需要,多加上现代语体文的翻译,因其数量至多,故略过不作特别介绍。
四
如上所述,《论语》旧注本之多,解释之歧异,它书罕能与之相匹。今人又有各种现代语体文的注译本不断问世,且加之以各种阐释,愈见纷繁。为适应本书在大学课堂上讲读经典文本的需要,本编采用了集几种重要的旧注为主,间之以少量今人之解释为辅的方法,编者自己只极少地对个别的注释表示过看法,也尽量少用现代语体文解释字义。这有如下几种考虑:
首先,旧注远则为汉代经师旧说,如马融、郑玄、包咸等,有相对确定的学术承传之迹;近则为清人集前代之大成的学术成果,立足于严谨的训诂、名物考证来探求文义。今人的语体文译注大都以这些旧说为本,不过易之以白话而已。采用旧的注文,意在不掩古人开拓之功,使读之者知其源流承变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