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警察”打开牢房的门,用劲把她朝里面一推,说道:
“请接待伏罗希洛夫格勒的女演员!”
刘勃卡冻得两颊通红,眯缝着发亮的眼睛打量着牢房里都有些什么人,她看见了邬丽亚、带着孩子的玛丽娜、莎霞和她的全部女友。她的双手——一只手拿着包袱——垂了下来,脸上的红晕褪了,脸色变得像白纸一样。
刘勃卡被解到克拉斯诺顿监狱的时候,监狱里已经挤满了成年人、“青年近卫军”的队员们和他们的亲人,所以带孩子的人只好住在走廊里,而且这里还要容纳从克拉斯诺顿村抓来的一批人。
城里还是不断有一批一批的人被捕,这仍旧是由于斯塔霍维奇的胡乱招供。他已经被折磨得像奄奄一息的牲畜,只得靠出卖自己的同伴来给自己买得喘息的机会,但是每一次新的出卖却给他招来一次又一次新的灾难。他一会儿想起柯瓦辽夫和庇罗若克的全部故事,一会儿想起谢辽萨有个朋友,他连那人的姓名都不知道,但是记得他的特征,还记得他住在“上海”。
突然,斯塔霍维奇又想起沃洛佳有一个好朋友托里亚。不多几时,备受折磨的沃洛佳和英勇的“雷响”已经面对面地站在巴尔德副站长的办公室里。
“不,我是第一次看见他。”托里亚轻声说。
“不,我根本不认识他。”沃洛佳说。
斯塔霍维奇又想起万尼亚有一个心爱的姑娘住在下亚力山德罗夫卡。过了几天,勃柳克纳站长面前就站着已经不像本人的万尼亚和有点斜视的克拉娃。她几乎轻不可辨地说:
“不……我们以前同过学。可是从战争一开始我就没有看见过他。我住在乡下……”
万尼亚没有作声。
克拉斯诺顿村的那一批青年人都关在本村的监狱里。供出这批人的李亚德斯卡雅虽然不知道他们中间谁在组织里起什么作用,但是,比方说,李达安德罗索娃跟她钟情的苏姆斯柯依的关系她是知道的。
李达,这个尖下巴、面孔像小狐狸似的漂亮姑娘,被他们用从步枪上解下的皮带抽得体无完肤:他们要她说出苏姆斯柯依在组织里的活动。李达大声数着抽打的次数,但是矢口不肯吐露一句话。
德国人把老一辈和年轻一辈分开来关,以免老一辈对年轻人发生影响,并且对他们严加防范,不让他们中间有任何联系。
但是,即使是刽子手,在他们所干的兽行中也有个力所能及的限度。非但是久经锻炼的布尔什维克,即使在被捕的“青年近卫军”队员里面,也没有一个人承认自己是属于组织或是供出同志。这上百个几乎还是孩子的男女青年的这种史无前例的刚毅不屈的精神,逐渐把他们跟无辜的被捕者以及亲人们区别出来。德国人为了减少本身的麻烦,开始把全部偶然抓来的以及捉来作为人质的家属们逐步释放出去。奥列格、谢辽萨、若拉以及其他一些人的家属就是这样被释放的。玛丽雅安德烈耶芙娜鲍尔茨也被释放。小刘霞比她早一天被放出来,所以玛丽雅安德烈耶芙娜一直等回到家里才能噙着眼泪证实,她这个做母亲的耳朵并没有听错,小女儿是在监狱里蹲过。现在刽子手们的魔掌里只剩下一批以刘季柯夫和巴腊柯夫为首的成年地下工作者和“青年近卫军”组织的成员。
被捕者的家属从早到夜聚集在监狱旁边,看到“警察”和德国兵士出进,就抓住他们的手,请他们捎个口信或是带点东西进去。他们不断地被驱散,可是又重新聚集拢来,再加上过路的或是纯粹看热闹的人,人就越来越多。受刑者的嚎叫声有时从板壁后面传出来,于是监狱里从清早起就开着留声机,来掩盖这种嚎叫声。全城像患热病似的发抖:这几天没有一个人没有到过监狱旁边。弄得勃柳克纳宪兵站长只好下令接受送给被监禁者的东西。这样一来,刘季柯夫和巴腊柯夫才能知道,他们建立的区委会存在着、活动着,并且在设法营救“大的”和“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