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佳在指挥所的军人中间看到的第一个人立刻使她回忆起和平生活,使她回忆起她的普罗庆柯和他们全家,也使她回忆起她卡佳的先做教师、后来做谦逊的人民教育工作者的劳动。
“安德烈叶费莫维奇!我亲爱的!……”她情不自禁地这样叫了一声就扑到这个人面前,把他抱住。
这是乌克兰游击队司令部领导人之一,五个多月前普罗庆柯即将转入地下工作之前曾接受过他的指示。
“那请您也拥抱我们大家吧!”一个瘦削的、显得很年轻的将军,用长睫毛下面的坚定而聪明的灰眼睛望着她,说道。
卡佳看到将军的晒黑的刚毅的脸和修剪得很整齐的、两鬓开始斑白的头发,突然窘起来,就用双手把脸捂住,低下了裹着暖和的农妇式的深色头巾的头。她就这样双手捂着脸,穿着皮袄和毡靴,站在这些衣冠整洁的军人中间。
“瞧,把人家女同志弄得不好意思了!您连怎样对待女同志都不懂!”安德烈叶费莫维奇带笑说。
军官们都哄笑起来。
“请原谅……”将军用他那细长的手微微碰了碰她的肩膀。
她把手从脸上拿下来,眼睛放光。
“没关系,没关系。”她说。
将军已经来帮她脱皮袄。
像当时大多数的指挥员一样,以他的职务和军衔来说,军长还嫌年轻。尽管他目前处于这样的环境,他的态度仍旧沉着稳重,好像并非做作,而显得自然,他动作精确,认真仔细,言谈之间充满谨慎而又有点粗犷的幽默,同时又是彬彬有礼。在他周围所有的军人身上,也有着这种沉着、认真、彬彬有礼和普遍整洁的特征。
在翻译普罗庆柯的密码报告的时候,将军把精密地画着伏罗希洛夫格勒州地图的那张卷烟纸整整齐齐地摊在桌上的一张大军事地图上面,就像普罗庆柯当着卡佳的面所做的那样。(真难以想象,那不过是前天夜里的事!)将军用细长的手指把这张纸弄平,带着明显的满意说:
“搞得真出色,了不起!……该死的东西!”他忽然叫起来,“他们又在加强米乌斯河的防务了。请注意,安德烈叶费莫维奇……”
安德烈叶费莫维奇弯下身子来看地图,他的刚强的脸上更明显地露出使他显老的细皱纹。其他的军人也都把脸凑近军事地图上面这张小小的卷烟纸。
“我们已经不必跟他们在米乌斯河打交道了。但是您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将军抬起他的长睫毛下的眼睛愉快地望着安德烈叶费莫维奇,说,“他们不至于那么笨:他们现在真的要从北高加索和库班撤退了!”
将军笑起来,卡佳的脸却高兴得发红,因为将军所说的跟普罗庆柯的推测竟不谋而合。
“现在我们来看看,这里有哪些是我们不知道的。”将军拿起放在军事地图上面一个很大的放大镜,开始细看普罗庆柯的精确的手在一小张卷烟纸上画的那些记号和小圆圈。“这已经知道了,这已经知道了……唔……不错……”他不用看那还没有译好的说明,就能懂得普罗庆柯的记号的意义。“唔,就是说,我们的瓦西里普罗霍罗维奇并不算坏,可是你老说——‘侦察队不行,侦察队不行!’”将军带着非常隐晦的讽刺对军部的参谋长,站在他旁边的一个留着乌黑的小胡子的大胖子上校,说道。
一个又矮又胖的秃头军人——他没有眉毛,灵活的浅色眼睛里带着难以形容的狡猾神色,——抢在上校前面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