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想到,阁下,”他说,“虽然我的衣服太大了,我的朋友文克尔的衣服也许能适合你。”
年青人用他的眼睛扫量了一下文克尔的身材,这双眼睛里就闪出了满意的亮光,“巧极啦!”
特普曼四面看看。对史拿格拉斯和文克尔起了催眠作用的酒,也已经偷偷地蒙蔽了匹克威克的知觉。这位绅士已经逐步地经历了作为饱餐及其后产生的昏睡状态的种种先行阶段。他已经发生过那种正常的变化——从欢乐之颠跌落到不幸的深渊,又从不幸的深渊上升到欢乐之颠。像街上的一盏煤气灯似的,管子里冒着气,暂时发出一阵不自然的光辉:然后暗了下去,几乎看不见了:隔了一会,又发出光来照耀一下,随后带着一种犹疑的、逡巡的微光闪烁着,终于完全熄掉:他的头低垂在胸口;于是,可以听到这位伟人的存在的仅有的特征就是一种不断的鼾声,其中还时而带一声局部的哽咽。
参加舞会和一见肯特州的美人,对于特普曼是非常有诱惑力的。带那位客人一道去,对于他也有同样大的引诱力。他完全不熟悉这个地方以及这里的居民;而那位陌生人却似乎对这两者都兼得,就像他是从小生长在这里似的。文克尔已经睡着了,而特普曼根据过去类似的经验,充分知道他一醒过来就会很自然的昏头昏脑的爬上床去的。他正在犹疑不决。“你自个儿斟上,再把酒递过来吧,”正在努力奋斗的年青人道。
特普曼照他的话做了,这追加的最后一杯兴奋剂使他决定了。
“文克尔的卧室在我的里间,”特普曼说:“假使我现在喊醒并对他说明我的意思,他是不能理解的;但是我知道他有一套礼服,放在一只毡呢旅行包里;假使你穿了去赴舞会,回来就脱下来,我就可以放回原处,根本用不着麻烦他了。”
“妙,”年青人说,“妙极了——只怪碰着这么个别扭事儿——十四件上装都在那些捆扎好的箱子里,却不得不穿别人的衣服——非常好的主意,那是——非常好。”
“买票吧我们,”特普曼说。
“不用为了这点事而兑开大钞,”年青人说,“猜字幕来决定谁请客吧——我说,你旋——第一次——女人——女人——迷人的女人,”金币落了下来,“龙”(女人是对“龙”的恭维说法)朝上。
特普曼按铃召来了侍者,买了票,并吩咐点上了卧室的蜡烛。一刻钟之内,年青人已经用那生聂尔文克尔的一套礼服打扮齐全了。
“是一件崭新的上衣,”特普曼说,这时年青人正欣赏着镜子里的自己。“这是第一件钉着我们社徽的钮子的衣服,”——并叫年青人注意那镀金的大钮子,在中央有一个匹克威克先生的半身像,两边各有“P.C.”两个字。
“P.C.”年青人说——“古怪的装饰——老家伙的头像,还有P.C.——P.C.是什么意思一‘特别的上衣’吗,嗳?”特普曼先生带着勃然的愤慨和很大的自傲,解释了这徽章的奥妙意义。
“腰身短了点,是吗?”陌生人说,在镜子前团团地转着,为了从镜子里看一看腰带上的钮子——它们是在他的后背的半中间。“就像邮差穿的号衣咧——邮差那种上装真滑稽——包工承办的——不量尺寸——神秘的天意——所有的矮瘦个子都穿阔大号衣——所有高大个子都穿短小的号衣。”特普曼的新同伴一面这样高谈阔论着,一面整理好了他的衣服——或者不如说文克尔的衣服;于是由特普曼陪着,走上楼梯去舞厅。
“贵姓呀,阁下?”门口的侍应说。特普曼先生正要跨上前去通报自己的姓名,年青人阻止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