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客人们,”主治医师说,“在这里从事体力劳动——实际上是娱乐,从而消除他们过去的精神烦恼。”
这里有车床、木工器材、陶工工具、手纺车、织布机、踏车、大鼓、蜡笔人像画放大仪和铁工锻炉,一应俱全;看来能引起第一流疗养院里自费疯子客人们的兴趣。
“在角落里做泥馅饼的那位太太,”主治医师悄俏说,“是大名鼎鼎的卢卢卢林顿,那本名叫《爱情为何要爱》的书的作者。她现在做的事只是为了在完成那部作品后让脑子休息休息。”
我看过那本书。“她干吗不再写一本,从中得到休息呢?”我问道。
你们看到了吧,我的病并不象他们想象的那么严重。
“那位往漏斗里灌水的先生,”主治医师往下说,“是华尔街的经纪人,他工作过度,累垮了。”
我扣好上衣的扣子,唯恐丢失钱财。
他指点给我看的另一些人中间,有玩诺亚方舟的建筑师,看达尔文《进化论》的牧师,锯木头的律师,向那个穿蓝色运动衫的助手介绍易卜生剧本的十分疲劳的交际花,睡在地板上的神经过敏的百万富翁,还有一位拖着一辆小红车在屋里打转的著名艺术家。
“你身体看上去很结实。”负责替我治病的大夫说。“我认为使你神经松弛的最好的办法是从山上往下扔小石头,然后再把它们拣回来。”
我拔腿就跑,大夫赶上我时,我已经跑了一百码远。
“怎么回事呀?”他问道。
“是这样的,”我说,“目前没有飞机可乘。因此,我只好遛跶到火车站,搭第一列不定时的,烧烟煤的快车回城里去。”
“唔,”大夫说,“也许你是对的。这地方看来对你不合适。不过你需要休息——绝对休息和锻炼。”
当晚,我到城里一家旅馆,对管理员说:“我需要绝对休息和锻炼。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有活动床的房间,再派几个服务员,在我休息时轮班把床抬高放下?”
管理员在擦指甲上的一块污迹,侧过脸朝坐在休息室里的一个戴白帽子的高个儿使了个眼色。那人站起来,客客气气地问我有没有见到西门口的灌木丛。我没有见到,他便领我去,在门口从头到脚把我打量了一番。
“我原以为你喝多了,”他相当和气地说,“不过现在看来不是这么一回事。你最好还是去看看大夫吧,老兄。”
一星期后,替我治病的大夫又量了我的血压,但是没有事先给我兴奋剂。他的袜子带些棕黄色,叫我看了不顺眼。
“你需要的,”他下结论说,“是海滨空气和伙伴。”
“找个美人鱼——”我刚开口,他赶紧摆出专门家的架势。
“我亲自出马,”他说,“带你去长岛海滨的清新旅馆,照料你的健康。那是个安静舒适的休养地,你去了很快就能恢复。”
清新旅馆是海岸对面岛上的一家豪华宾馆,有九百个客房。凡是不穿礼服去进餐的人都给轰到靠边的餐厅,只能吃甲鱼和香槟酒的客饭。这个海湾是拥有私人游艇的富翁们的落脚点。我们抵达的当天,“海盗号”正好停泊在岸边。我看见摩根先生站在甲板上,一面吃奶酪三明治,一面羡慕地眺望着旅馆。话虽这么说,这个地方却花不了什么钱。因为谁都付不起他们的帐单。你要离开的话,干脆留下行李,偷条小快艇,在夜里溜回大陆。
有一天,我在那家旅馆的管理员桌上拿了一本旅馆专用的空白电报纸,向我所有的朋友们告急,请他们寄钱来,好让我脱身。我的医师和我在高尔夫球场上玩了一盘槌球游戏,然后在草坪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