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一点不错!”艾琳说。“我见过她的画像,真不怎么样。她的鼻子长得要命。”
“恕我冒昧,”我接着说,“艾琳小姐,你叫我想起了克里奥帕特拉。”
“哟,我的鼻子可没有那么长!”她睁大眼睛,举起丰腴的食指指着她秀丽的鼻子。
“哦——呃——我指的是天赋才智。”我说。
“哦!”她说;然后我也象巴德和杰克斯一样领受到我那一份微笑。
“多谢你们各位,”她非常、非常甜蜜地说,“对我那么坦率。那么真诚。我就是要你们永远这样。你们把心里的想法直言不讳地告诉我,我们就是世界上最亲密的好朋友。现在,为了你们对我这样好,这样了解我是多么讨厌一味捧我的人,我要为你们唱唱歌,弹弹琴。”
当然,我们表示感激和喜悦;不过假如艾琳坐在那把矮矮的摇椅里不动窝,让我们面对面地瞧着她,我们一定会更高兴。因为艾琳不是艾德莱纳帕蒂①,连那位歌剧演员的告别巡回演出的最后一场的水平都够不上。她的嗓音很低,象斑鸠的咕哝,假如把门窗都关好,厨房里的贝蒂又不把炉盖搞得卡卡直响的话,客厅里几乎可以听到。我估计她唱的音域在钢琴键上只有八英寸左右;她顺着音阶顺序连唱的声调和颤音象你姥姥用铁锅煮衣服的噗噗声。我说我们觉得她的唱歌象音乐时,你该相信她确实长得漂亮。
①艾德莱纳帕蒂(1843~1919):美国女高音歌剧演员。
艾琳的音乐兴趣相当广泛。她把钢琴架上左边的一摞活页乐谱一份份地唱下去,“宰”掉一份,就搁到右边去。第二天晚上,她再从右边唱到左边。她最喜爱的是门德尔松,还有穆迪和桑基②。经我们要求,她总是拿《甜蜜的紫罗兰》和《当叶子变黄的时候》两支歌作为结束。
②门德尔松(1809~1847):德国作曲家、乐队指挥和钢琴演奏家。穆迪(1837~1899):美国福音传教士,与桑基(1840~1908)一起在英、美各地巡回说教,并谱写了大量赞美诗。
我们三个人在晚上十点钟告辞后,总是到杰克斯的木板小车站去,坐在月台上,晃荡着腿,想方设法互相摸底,了解艾琳小姐着意于谁。情敌就是这样的——他们彼此并不回避,也不怒目而视;而是聚在一起谈论分析——竭力用机智和权术来估计敌方的实力。
一天,帕洛马来了个实力难测的家伙,一个刚到镇上就大吹大擂亮出招牌和本人的年轻律师。他名叫西文森特维齐。你一眼就可以看出,他是刚从西南部某个法学院毕业的学生。他身上的礼服大衣、浅色条纹裤、宽边黑软帽和窄窄的白细布领结,比任何文凭更能说明他的身份。维齐是丹尼尔韦伯斯特、切斯特菲尔德勋爵、“花花公子”布鲁梅尔和小杰克霍纳①的混合物。他的来到使帕洛马也顿时兴旺起来。他抵达的第二天,镇上就测量出一片新的扩充地区,并且划成一小块、一小块的。
当然,维齐为了推动他事业的发展,必须同帕洛马的居民和外人都混熟。他除了在本地正派人中间赢得名望之外,必定还要在浪荡子中打开局面。因此,杰克斯、巴德坎宁安和我就有幸同他结识了。
①丹尼尔韦伯斯特(1782~1852):美国政治家与演说家;切斯特菲尔德勋爵(1694~1773):英国贵族,曾给儿子写了大量书信,阐述绅士的修养、礼仪与服饰;布鲁梅尔(1778~1840):英国纨袴子,英王乔治四世的密友;小杰克霍纳是童谣中的人物,凭机灵获利。
假如维齐没有见到艾琳欣克尔,从而成为第四个角逐者的话,命中注定一说就靠不住了。他不上巴黎饭馆,而是气派十足地在黄松板旅店用餐;不过,他却成了欣克尔家客厅里不可轻视的拜访者。他的竞争使巴德触景生情,嘴里的脏话越来越多;逼得杰克斯满口俚语,俗不可耐,比巴德最恶毒的咒骂更可怕;把我搞得灰溜溜的,一言不发。
因为维齐的口才太好了,语言滔滔不绝地从他嘴里出来,仿佛油井喷出的石油。夸张、恭维、赞美、激赏、甜蜜的奉承、绝妙的辞令、颂扬和不加掩饰的推崇,争先恐后地脱口而出。我们不指望艾琳在他的雄辩和他那身打扮面前能抵挡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