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差,”古德洛说,“是磁针罗盘与真正子午线之间的偏差。”
他目空一切地笑了笑;接着我看到他脸上出现了寻觅藏宝的人所特有的那种急切的,贪心如焚的神情。
“有时候,”他带着预言者的口气说,“这些古老的有关埋藏的钱财的传说并不是没有根据的。你不妨把那张记述藏宝地点的纸给我看看。也许我们一起——”
结果,古德洛班克斯和我从情场上的敌人变为探险时的伙伴。我们从铁路线上最近便的亨特斯堡搭驿车去奇科。到了奇科之后,我们雇了一辆有篷有弹簧的马车拉运野营装备。我们仍旧请原先的测量员,按照古德洛根据磁差修正的距离重新测定路线,然后打发他回去。
到达目的地时天已经晚了。我喂了马,在河边生了火做晚饭。古德洛本来可以帮帮忙,但是他的大学教育使他不适于做实际工作。
我干活的时候,他就用古时死人留传下来的伟大思想给我解闷。他大段大段地引用希腊文的译文。
“阿那克里翁①,”他解释说,“曼格姆小姐最喜爱的一段——象我朗诵的那样。”
①阿那克里翁(约前570~?):希腊抒情诗人,作品多歌颂爱情和美酒。
“她注定应该享受更高级的东西。”我引用他的话说。
“还有什么东西,”古德洛问道,“能比整天同古典作品共处,生活在学问与文化的气氛中更为高级的呢?你常常诋毁教育。由于你连简单的数学都不懂,你不是白费了许多力气?如果我的知识没有指点出你的错误,你要化多少时间才找得到藏宝?”
“我们先看看河对岸的那些小山吧,”我说,“看我们能找到什么。我对磁差仍旧表示怀疑。我活到这么大,一直相信磁针是正对北极的。”
当时是六月,第二天早晨阳光明媚。我们一早起来,吃了饭。古德洛被周围的景色迷住了。我在烤咸肉的时候,他在朗诵诗——我想大概是济慈,凯莱或者雪莱的诗吧。前面的河只能算是一条浅浅的小溪。我们已准备好渡河到对岸去勘探那些尖顶的,长满了雪松的小山。
“我的好奥德修斯①啊,”我在洗早饭用的铁皮盘子时,他拍拍我的肩膀说,“让我再看看那张宝图。我记得上面说明要爬一座象是驮鞍的小山。我从来没有见过驮鞍。驮鞍该是什么形状的,吉姆?”
①奥德修斯:希腊神话中的英雄,勇敢机智,在特洛伊战争中用木马计获胜,回国途中历尽艰险。
“这次文化可吃不开了。”我说。“我一看就知道。”
古德洛看着老朗德尔的那份文件,嘴里突然迸出一个很没有大学风度的骂人的词儿。
“你过来。”他对着阳光举起那张纸说。“你瞧。”他用指头指点给我看。
那张蓝纸上——以前我从未注意——有几个明显的颜色较浅的字母和数字:“莫尔文①,一八九八。”
①莫尔文:美国阿肯色州西南部城市。
“那又怎么样?”我问道。
“那是水印。”古德洛说。“这张纸是一八九八年制造的。纸上文字的日期是一八六三年。这分明是伪造。”
“哦,我可不敢说。”我说。“朗德尔一家都是很可靠,很淳朴,没有受过教育的乡下人。也许是造纸厂想设一个骗局。”
接着,古德洛在他受过的教育所许可的范围内大发脾气。他摘下眼镜,直瞪着我。
“我时常说你是傻瓜。”他说。“你自己受了土包子的骗不算,你还来骗我。”
“我怎么骗了你?”我问道。
“你以你的无知骗了我。”他说。“我两次在你的计划里发现了严重的毛病,如果受过普通学校教育的话,你就不至于犯这种毛病。此外,”他接着说,“这场坑人的觅宝把戏害我花冤枉钱,我可花不起。我不干啦。”
我站起身,拿着一把从洗碗水里捞出来的锡鑞勺子指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