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两个月,古德洛和我分头想方设法去追踪这两个逃亡者。我们同火车站的售票员,出租马车行里的人,火车上的乘务员,以及镇上唯一的那个警察讲交情,拉关系,可是毫无结果。
于是我和古德洛便成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亲密的朋友和更势不两立的仇人。每天下午工作结束后,我们都在斯奈德酒店的后屋里碰头,玩玩骨牌,谈话时勾心斗角,互相套对方的口气,想知道有没有什么新的线索。情场角逐的人就是这样的。
古德洛班克斯老是嘲弄似地卖弄自己的学问,把我列为那类只配念“简雷真可怜,她的小鸟死了,她没有什么可玩了”的人。不过我挺喜欢古德洛,我蔑视他那套大学里的学问,而且人们都认为我脾气好,所以我压住火气。再说,我想探听他有没有梅玛莎的消息,我这才按捺住性子,继续同他来往。
一天下午,我们聊天时,他对我说:
“即使你找到了她,埃德,你又能有什么指望?曼格姆小姐很有头脑。也许她天真未凿,但她注定要享受更高级的东西,不是你所能提供的。同我交谈的人中间,唯有她才能欣赏古代诗人作家以及吸收并发展了他们的生活哲学的近代文人的魅力。你不认为你找她是在白白浪费时间吗?”
“我对幸福家庭的概念,”我说,“是得克萨斯草原上一幢八居室的房屋,傍依一泓池水,橡树环抱。起居室里,”我接着说,“有一架带自动弹奏器的钢琴,牧场上圈三千头牛作为开端,一辆四轮马车和拴在柱子上的小马随时听从太太使唤——梅玛莎曼格姆可以随心所欲地花费牧场的收益,同我长相厮守,每天把我的拖鞋和烟斗搁到晚上找不到的地方。情况将是这样,”我说,“你的课程、文化、哲学连一枚无花果都不值——并且还是干瘪的、士麦拿小贩摊上的无花果。”
“她应该享受更为高级的东西。”古德洛班克斯又说了一遍。
“不管她应该享受什么,”我回说,“反正她现在不见了。我要尽快找到她,用不着大学帮忙。”
“这副牌打不通了。”古德洛搁下一张骨牌说;我们便喝啤酒。
不久以后,我认识的一个年轻农民来到镇上,给我带来一张折好的蓝纸。他说他爷爷刚去世。我忍住了眼泪,他接着说老人家把这张纸珍藏了二十年。他把它作为遗产的一部分留给家人,其余的只有两头毛骡和一块不能耕作的土地。
那是废奴主义者同脱离主义者打仗期间①使用的古老的蓝纸。纸上标的日期是一八六三年六月十四日,记的是价值三十万元的十驮金币和银币的埋藏地点。老朗德尔——也就是孙子山姆的爷爷——从一个西班牙教士那里听到这消息,埋钱的时候教士在场;许多年前——不,许多年后——他在老朗德尔家去世的。老朗德尔根据教士的口授记录下来。
①指一八六一至一八六五年的美国南北战争。
“你爸爸干吗不去找藏宝呢?”我问道。
“他还没去,眼睛就瞎了。”他回答。
“你自己干吗不去呢?”我又问。
“嗯,”他说,“我是十年前才知道有这张纸的。春天要犁地;接着要在玉米地里锄草;然后要替牲口准备饲料;冬天很快又来了。一年年这么下去,给耽误了。”
我觉得这些话十分在理,当场就决定同小李朗德尔一起着手觅宝。
纸上的说明很简单。驮财宝的骡队从多洛雷斯县一个古老的西班牙传教基地出发。他们根据罗盘方向,直奔南方,到了阿拉米托河。涉水过河后,他们把财宝埋在两座大山中间一座驮鞍形小山顶上。藏宝地点有一堆乱石作为标志。几天后,整个骡队被印第安人杀死,只有那个西班牙教士逃出性命。这一秘密是独家垄断的。我认为切实可行。
李朗德尔建议添置一套野营装备,雇一个测量员测出西班牙传教基地到藏宝地点的路线,然后挖出那三十万元的金币银币,去沃思堡游山玩水。但是,正因为没有受过高深的教育,我倒有一个省时省钱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