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比希博士在整理邮票本时要是受到打搅,他会很厉害的。尽管如此,他的太太盖尔达还是闯进了他的书房。
她说:“对不起,胡伯特,有要紧事。”
哈比希抬起头来,他正在欣赏一张1914年版的德属西南非邮票,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前最后一套邮票里的一枚,当时西南非还是德国的殖民地。哈比希看邮票的时候在想,那年月有多风光啊。
他不乐意地问:“盖尔达,有什么要紧事?”
“你的电话。”
“我不会有要紧的电话,谁来的?”
“葡普博士……”
“是埃米尔?”哈比希眉头一皱,“转过来吧,盖尔达。”
他等他太太把电话从门厅转到书房,拿起电话说:
“我是哈比希……”
“我是埃米尔……你好,老兄。”
他们俩是上大学时认识的,两人都是“乌拉尼亚”学生会的会员,一块儿喝醉过酒,还打过架,在假日里身穿制服上街游行。如今他们都成了“老先生”了,互相联系很少,只是因为葡普博士在罗伯特的中学里当老师,他们之间还保持着少许的来往,但葡普也没有资格称哈比希为“老兄”啊。哈比希的上级局长也是个“乌拉尼亚人”,可哈比希从来不敢对他说:“你好,老家伙!”
哈比希冷淡地问道:“埃米尔,你好吗?盖尔达说你有要紧事,我这会儿正忙着呢。”
“你们这些官老爷老说自己忙,哈哈!不多占你时间,我说话简单明了,不像你们那么啰啰唆唆的,是关于你儿子的事。”
“我儿子罗伯特?”
“你不就有一个儿子嘛!就是罗伯特,你知道我是他的数学老师。我教了25年的数学,还从未遇到过像你儿子罗伯特这样的学生!我一直不相信真有什么天才,可我现在信了。你儿子绝对有数学草包的天才!他的数学水平还停留在做加法上,数学上的‘根’在他看来是蔬菜的‘根’,他学三角像学中文那么难,我真没见过这样的。请原谅我这么直言不讳,实在应该想想办法了。”
“我儿子罗伯特几个星期以来一直在补习数学。”
“我一点儿看不出来。”
“他很努力,一直学到深夜。想当年我的化学也没有学好,但中学毕业时还是拿了个二分。罗伯特更是个艺术家,而不是干巴巴的现实主义者。”
“我承认罗伯特是个有禀赋的钢琴演奏者,他不需要什么‘正弦’、‘余弦’,弹贝多芬的曲子也不需要学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但我听同事们说,你儿子在其他课程方面也是成绩下降,有时上课还打瞌睡!拉丁语他本来很好……现在不行了。”
“这我可是头一回听说。”哈比希合上了集邮本,这个消息确实让他不安,“拉丁语也不行了?”
“还有别的呢。”
“还有什么?”
“整个的不行了。几个星期以来,他的成绩突然滑坡,令人捉摸不透。这孩子常常发呆,别人跟他说话它似乎根本听不见,要说第二遍他才有反应,然后愣着看人,好像他刚才在睁着眼睛做梦。你们没有注意到吗?”
“从来没有!在家里他很正常,我是说,我儿子罗伯特一直都很正常。在学校里的那些情况,我也解释不了。数学一直是他的弱项,但他现在用功得很,这我知道,他每天去补习,晚上很晚才回家。”
“真弄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