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常常用炸药去炸鱼,然后捉来吃;一般谁也不高兴到冷水里去捉鱼,总是支使那些最窝囊的人下去,多数时候都是叫那个当过猪倌的拉夫鲁什卡去这是个胆小口吃的人,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他怕水怕得要命,从岸上走下去的时候一边哆哝一边划十字;密契克看着他的瘦瘠的背影,心里总感到很痛苦。有一次,这事被莱奋生发觉了。
“等一下……”他对拉夫鲁什卡说。“你自己为什么不下去?”他向那个把拉夫鲁什卡连推带桑的小伙子问道,那人的脸是歪的,好象半边脸是被门夹扁了似的。
那人抬起围着一圈白睫毛的眼睛狠狠地瞅着他,出人意外他说地说:
“你自己下去试试……”
“我才不下去呢,”莱奋生态度平静地回答说。“别的事就够我忙的,可是你应该去。……脱吧,招裤子脱绰。……你看,鱼都要漂走了。”
“它漂随它漂……我又不是给人逗乐的小丑……”小伙子把身子一扭,不慌不忙地离开了河岸,几十只眼睛赞许地望着他,又带着嘲笑的神情望着莱奋生。
“唉,这些家伙真是麻烦……”冈恰连柯说着便动手解自已衬衫的钮扣,可是队长的一声响得异乎寻常的叱喝把他吓得一哆嗦,使他停了下来。
“回来!……”莱奋生的声音里鸣响起威风凛凛的音调,充满出人意外的力量。
那个小伙子站住了,心里已经在后悔不该卷进这场纠纷,但是又不愿意在人们面前丢脸,重又说道:
“说过不下去就是不下去……”
莱奋生的眼睛因为深陷而显得特别小,目光特别尖锐,他睁着眼睛牢牢地盯着他,握着毛瑟枪,迈着沉重的脚步朝他走过去,那小伙子慢吞吞地、仿佛很勉强地动手解开裤子。
“快些!”莱奋生面色阴沉,威胁他说。
小伙子偷偷望了他一下,忽然吓谎了手脚,一条裤腿怎么也褪不下来,他害怕莱奋生会不容分说开枪把他打死,忙不迭地说: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给绊住了……唉,该死的!……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莱奋生朝四周看了一下,大家都怀着敬意和畏惧望着他,不过,也仅仅是这些而已:同情是没有的。在这一瞬间,他感到自己成了凌驾干部队之上的暴力。可是,纵然如此,他也在所不惜,因为他深信他的暴力是正当的。
从此,莱奋生就不惜采用一切手段去搞粮食,挤出时间让大家多休息,他偷牛,掠夺农民的白地和菜园,但是连莫罗兹卡都认为,这和偷李亚别茨的瓜完全是两码事。
部队在经过乌杰庚斯克支脉的长途跋涉之中,完全靠葡萄和蒸得半生不熟的菌子充饥。越过支脉,莱奋生一行走进离伊罗河子河口约莫二十俄里的老虎谷,来到一所孤伶伶的朝鲜人的小房子前面。迎接他们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汗毛浓密得象他的毡靴上的毛一样。那人不戴帽子,腰里挎着一支生锈的斯密特枪。莱奋生认出他是大乌比辛斯克的私酒贩子斯狄尔克沙。
“啊,是莱奋生!……”斯狄尔克沙招呼说,他的嗓子因为伤风老治不好而沙哑。他的眼睛含着惯常的昔笑从浓密的汗毛里望着人。“你还活着?不错。……这儿正有人找你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