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勃拉克没有理睬他,就用平板的声调乏味他讲起来:密契克每天早、中、晚应该怎样服侍这匹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马,使它避免数不清的危险和疾病。
“行军回来,先别忙卸下鞍子,”排长教导说。“先让它歇一会儿,落落汗。卸下鞍子之后,马上就要用巴掌是干草擦它的脊梁,上鞍子之前,也要擦。……”
密契克嘴唇发抖,眼睛望着比马背高的地方,不去听他。他认为,他们从一开始就要贬低他,故意给他这样一匹叫人生气的、昧子七歪八扭的母马。最近这个时期,密契克总是从他应该开始的那个新生活的角度来分析自己的所作所为。但现在他觉得,有了这匹可恨的马,压根儿就不必谈什么新生活。照目前这样,谁也看不出,他已经完全变了,变成一个坚强自信的人了;人们都会以为,他依然是原来那个可笑的密契克,连一匹好马都不能托付给他。
“这匹马,除了,这些,还有鹅口疮……”排长犹豫他说,至于密契克心里是多么委屈,他的话人家有没有听进去,这些他一概都不管。“本来应该用明矾来给它医,可是咱们这儿没有明矾。我们是用鸡粪来医鹅口疮这法于也挺灵。要把鸡粪放在布上,在戴上嚼子以前,裹在嚼子周围,这样非常有效……”
“把我当小孩子,还是怎的?”密契克不在听排长的话,心里想:“不,我要去找莱奋生,对他说我不愿意骑这样的马。……我完全没有义务替别人受罪(他愿意把自己想成是在为别人牺牲,心里才高兴)。不,我要把话都跟他讲个明白,叫他别以为……”
等排长把话说完,马匹完全交给密契克照管的时候,他这才后悔不该不去听排长的活。“老废物”低着头,有气无力地动着自嘴唇,这时密契克才明白,现在它的全部生活都要归他管了。但是怎样来照料马儿的并不复杂的生活,他仍然是一窍不通。他甚至不会把这匹温顺的母马好好地拴起来,因此它在各个马房乱跑,吃别的马匹的草料,把别的马匹和值班人都惹火了。
“这个新来的瘟鬼,他跑到哪儿去啦?……怎么不把自己的马拴好!……”木棚里有人大声嚷着,还有刷刷的鞭声。“滚,滚,鬼东西!……值班的,把马牵走,去它妈的……”
密契克在昏睡的、漆黑的街道上走着,去寻找司令部。他走得大急,再加上心急如焚,弄得满身大汗,而且还常常闯在多刺的灌木丛上,气得他把头脑里所有最难听的粗话都搬了出来。有一次,他差点冲了人家的跳舞会嘶哑的手风琴热烈地奏出“萨拉托夫小调”,卷烟冒出火星,军刀和马刺铿鸣,姑娘们尖叫着,在疯狂的舞蹈中跺得土地发抖。密契克不好意思向他们间路,从旁边绕了过去。要不是从拐角后面迎面走出一个单身人来,他也许要瞎摸一夜。
“同志!去司令部怎么走?”密契克迎上前去,大声说。没想到来的竟是莫罗兹卡。“您好……”他窘得要命他说。
莫罗兹卡发出一个含糊的声音,慌乱地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