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他看见墙和窗户都照亮了。随后出现了两个人影。其中一个威严肃穆、个子高大,在高乃里于斯放蜡烛台的桌子旁边坐下。
博克斯戴尔认出这个人就是高乃依德维特,他脸色苍白,长长的黑发从前领上分开,披在肩膀上。
“普尔唐的留亚特”对高乃里于斯说了几句话,这个忌妒者只看见他的嘴唇掀功,却猜不透说的是什么。然后“普尔唐的留亚特”从怀里取出一个密封的白纸包递给他。博克斯戴尔从高乃里于斯接纸包和把它放在一个柜子里的举动上,猜出里面准是极重要的文件。
他起初以为,这包珍贵的东西一定是从孟加拉或者锡兰刚捎来的球根,可是他立刻又想到:高乃依并不培植郁金香,他只操心“人”这种和郁金香比起来,既难看,而又难叫它开花的不好的植物。
因此,他又回到原来的想法上:这个包里完全是文件,与政治有关的文件。
为什么要把和政治有关的文件交给高乃里于斯呢?他不仅仅对政治这门科学一窍不通,甚至还以此夸口。照他的看法,这门科学比化学,甚至比炼金术还要艰深。
高乃依已经感到他的同胞们开始对他不欢迎了。无疑的,他交给他的教子望拜尔勒的,一定是一件托他教子保管的东西;“留亚特”这样做是非常聪明的,因为,如果要搜寻这包东西的话,也不会搜到与任何阴谋无关的高乃里于斯的家里来。再说博克斯戴尔了解他的邻居;如果纸包里是球根,高乃里于斯一定会忍不住把他刚收到的礼物打开,立刻拿出一副郁金香爱好者的姿态研究它,估量它的价值。
相反的,高乃里于斯恭恭敬敬地接过那包东西,又恭恭敬敬地把它放到一个抽屉里,推到抽屉的尽头,无疑的,起初是为了不让人看见,然后是为了不让它过多地占去放鳞茎的地方。
纸包放进抽屉以后,高乃依德维特站起来,握了握教子的双手,朝门口走去。
高乃里于斯连忙端起蜡烛台奔过去,很有礼貌地走在前面照着他。
于是,烛光渐渐地在装着大玻璃窗的屋里熄灭,接着就出现在楼梯上,出现在前厅里,最后出现在街上。街上还挤满了人,他们等着看“留亚特”上马车。
忌妒者一点也没有猜错。“留亚特”交给他的教子,并且由他的教子小心收藏起来的,正是约翰和德卢瓦先生的来往信件,只不过交这包东西的时候,正像高乃依对他弟弟说的,丝毫没让他的教子怀疑到它在政治上的重要性。
他唯一的嘱咐是:这包东西不论谁来取,非得有他的字据才能交出。
就像我们已经看见的,高乃里于斯把这包东西锁在放最珍贵的球根的柜子里。
等“留亚特”走了,人声和灯火都没有了,我们的主人公也就不再想到这包东西;相反的,博克斯戴尔脑子里却放不开了。博克斯戴尔看到这包东西,就像一个聪明的领航员看到了遥远、几乎觉察不出的云,它越来越大,而且挟着暴风雨。现在,我们的故事的所有路标都已经在这片从多德雷赫特伸展到海牙的沃土上插好了。谁要是愿意,谁就可以在以下几章里顺着它们走下去。至于我们呢,我们已经守信用,证明了不论是高乃依德维特还是约翰德维特,在全荷兰也找不出像望拜尔勒的邻居依萨克博克斯戴尔先生那样凶狠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