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姓帕拉公①。我们雇她时,听说她的姓基本可以反映她的人品。她有一张像一份宣言那么大的品行证明书。据该文件记载,凡我听说过的或没有听说过的许多家务性工作她都能胜任。她是个壮年女子,生着一张很冷峻的脸,皮肤上(尤其是双臂)有长期皮疹或溃疡的红斑。她有一个表哥在禁卫军里,这位表哥的腿那么样长,使他看上去像是别人在下午的影子。他的短军衣于他委实太小,就像他对我们的那房子来说委实太大一样。由于他和那小房子反差太悬殊,他使那小房子比本来显得更小。此外,那墙壁并不厚,每当他在我们家度过晚间时光时,一旦从厨房传来不断的阵阵嘶叫,我们就知道他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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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意为表率。
我们这个宝贝仆人做过不酗酒和不偷窃的保证。所以,当我们在烧水锅下发现她时,我情愿相信她是发了羊角疯,并把茶匙的丢失归咎于清洁工人。
可是,她太让我们苦恼了。我们感到我们没经验,无法自理。如果她多少有点仁慈,我们一定会受她帮助的。可她心硬极了,一点仁慈也没有。她是我们第一次发生小小口角的原因。
“我最亲爱的心肝,”一天我对朵拉说道,“你认为玛丽安有很多时间观念吗?”
“为什么,大肥?”正在绘画的朵拉停了下来,抬起头很天真地问道。
“我的爱人,因为已经4点钟了,我们应该4点吃饭呀。”
朵拉默默地看看钟,流露出认为钟太快了点的意思。
“恰恰相反,我的爱人,”我看着我的表说道,“它还慢了几分钟呢。”
我的小妻子走过来,坐到我膝盖上,好言好语哄我别说话,并用铅笔在我鼻子中间画了一条线。虽然这很好玩,但我总不能拿来填饱肚子呀。
“我亲爱的,”我说道,“你不认为你该劝诫玛丽安吗?”
“哦,不,对不起!我不能,大肥!”朵拉说道。
“为什么不能呢,我的爱人?”我轻轻问道。
“哦,因为我是那样一只小笨鹅,”朵拉说道,“她也知道我是的!”
我觉得这种见解是无法有助建立任何约束玛丽安的制度的,我皱了皱眉。
“哦,我的坏孩子的额头上长了多丑的皱纹呀!”朵拉说道。因为她还坐在我膝盖上,她就用铅笔涂那些皱纹。她还用铅笔点她的红嘴唇,把它们涂得黑黑的。她在我额头上画时那样子那么认真,我不禁笑了起来。
“这才是个好孩子,”朵拉说道,“一笑起来他的脸就那么好看。”
“可是,我的爱人。”我说道。
“不,不!我求求你!”朵拉吻了我一下叫道,“别做淘气的蓝胡子!别那么认真!”
“我的宝贝太太,”我说道,“我们有时应该认真。来!坐在我旁边这张椅子上!给我铅笔!喏!我们好好谈谈。你知道,亲爱的,”我握着的是一只多么小的手,戴着多么好看的小巧戒指!“你知道,我的爱人,人不吃饭就出门是很难受的。
喏,对吗?”
“对——!”朵拉很弱地回答道。
“我的爱人,你抖得多厉害呀!”
“因为我知道你要骂我了。”朵拉可怜兮兮地说道。
“我的甜心,我只是要讲道理。”
“哦,可是讲道理比骂人更糟!”朵拉绝望地叫道,“我不是为了听人讲道理才结婚的。如果你要对我这样一个可怜的小东西讲道理,你就该事先告诉我,你这个残忍的孩子!”
我想安抚朵拉,可是她把脸别过去,把鬈发向左右摇动着说道:“你这残忍又残忍的孩子!”她说了那么多遍,我真的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于是我怀着不安的心情在屋里来回走了几趟,又走了回来。
“朵拉,我亲爱的宝贝!”
“不,我不是你的宝贝。你一定后悔娶了我,要不,你就不会对我说理了!”朵拉说道。
这责难实在太不合理,让我很不受用,于是也就给了我板起面孔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