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买一点吗,牧师?它们是从我和科恩中校在山上的农场里刚摘下来的。我可以优惠卖一筐给你。”
“噢,不要,长官。我不想买。”
“不买也没关系,”上校大度地安慰他说,“你不一定非要买。不管我们收多少米洛都乐意要。这些番茄是昨天刚刚摘下来的。你瞧,它们是多么结实饱满,和大姑娘的乳房一样。”
牧师脸红了,上校马上明白自己说错了话。他羞愧地低下头,臃肿的脸上热辣辣的。他的手指都变得迟顿、笨拙、不听使唤了。他恨透了牧师,就因为他是个牧师,才使他铸成说话粗俗的大错。他明白,他那个比喻若在其他任何情况下,都会被认为是趣味横生、温文尔雅的连珠妙语。他绞尽脑汁想找个办法让他们两人从这极为尴尬的场面中摆脱出来。办法他没想出来,却记起牧师只不过是个上尉而已。于是,他立刻挺直了身子,既像吃惊又像受到侮辱似的喘了口粗气。想到刚才一个年纪与自己差不多、军衔不过是上尉的人竟使自己蒙受羞辱,上校气得绷紧了脸,用杀气腾腾的眼神复仇似地扫了牧师一眼,吓得牧师哆嗦了起来。上校用愤怒、恶意和仇恨的目光,长时间一言不发地瞪着牧师,像个虐待狂似的以此来惩罚他。
“我们刚才在谈另外一件事,”他最终尖刻地提醒牧师说,“我们刚才谈的事情不是漂亮姑娘的成熟、丰满的乳房,而是另一件与此完全不相干的事。我们谈的是每次飞行任务前在简令下达室里举行宗教仪式的事。难道有理由说我们不能这么做?”
“没有,长官,”牧师嘟哝着说。
“那么,我们就从今天下午的飞行任务开始。”当上校谈起细节问题时,他原先那种敌意的态度也渐渐变得温和起来。“现在,我要你仔细考虑一下我们要说的祷告词。我不喜欢令人忧郁、悲伤的话。我想要你念些轻松愉快的祈祷文,让那些小伙子出去飞行时感觉良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不想听那种‘上帝的国度’或‘死亡的幽谷’之类的废话。那些话太消极。你干吗这样愁眉苦脸的?”
“对不起,长官,”牧师结结巴巴地说,“就在你说刚才那些话时,我恰好想到了第二十三首赞美诗。”
“那诗是怎么说的?”
“就是你刚才提到的那首,长官。‘基督是我的牧羊人,我——’”“那是我刚才提到的一首。这首不要。你还有别的什么吗?”
“‘啊,上帝,拯救我;洪水漫进了——’”。
“洪水也不要,”上校断言道,一面把烟头轻弹进他那精制的黄铜烟灰缸里,然后对着烟嘴吹得呜呜响。“咱们为什么不试试跟音乐有关的祈祷文呢?柳树上的竖琴那首怎么样?”
“那首诗里提到了巴比伦的河,长官,”牧师回答说,“……我等坐于彼处,当我等忆及郇山,就哭泣了。’”“郇山?咱们忘掉这段吧。我倒想知道那首诗是怎么被收进去的。你就不记得什么有趣的诗,文中没有洪水、幽谷和上帝吗?如果可能,我倒想完全避开宗教不谈。”
牧师感到抱歉。“对不起,长官,但我所知道的所有祈祷文调子都相当低沉,而且至少要顺带提到上帝。”
“那让咱们找些新的祷告词。那些家伙的埋怨已经够多的了,说我派遣他们执行任务前没有布道,没谈上帝、死亡或天堂什么的。咱们为什么不能采取一种更积极的方法?为什么不能祈祷一些美好的事情,比如说,把炸弹投得更密集些?难道咱们不能祈祷把炸弹投得更密集些吗?”
“这个,可以,长官,我想可以,”牧师犹豫不决地答道,“假如那是您想做的一切,您甚至都用不着我。您自己就可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