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阿芒得把帽子和斗篷扔到椅子上,把手枪丢在床头柜上,把佩剑塞在枕头下面,便和衣倒在床上睡了。他有一种天生的福分:危难临头仍能睡觉。
德阿芒得一觉醒来已经天色大亮。夜里胡乱睡着,忘了关上百叶窗。这时一道耀眼的阳光从窗口射进来,一直照到门上。万点尘埃在光带中升沉浮动。德阿芒得睁眼看到身在自家明亮而洁净的斗室里,周围平静安谧。他一时竟以为是在梦中,因为昨夜伏击失败之后,以为早该落到某处阴暗的牢房里。后来,他又怀疑昨夜的事情是否真实。但是,满屋凌乱的东西使他回到现实中来。衣橱上面扔着一条红布带,细毡帽和斗篷乱丢在椅子上,手枪在床头柜上,佩剑在被褥下面。如果说这一切还不足以叫他清醒,那么他自身最能够证明昨夜的事情并非虚幻。德阿芒得醒来时身上还穿着昨晚出门时那件无袖上衣。他睡觉之前担心半夜会有人来而未脱掉。
德阿芒得一跃下床马上向女邻人的窗子看去。那扇窗子开着,姑娘在室内走来走去。他又照照镜子,由于参加夜间的密谋活动,脸色略显苍白,更添一番风采,两眼目光炯炯,显得更加有神。骑士梳理了头发,换下夜间揉皱的硬领。在昨天和姑娘初通问讯之后,他这时的样子在巴蒂尔达眼里一定是一位风流倜傥 的英雄。
德阿芒得主要是出于习惯,而不是有意识地想到修饰自己。他走出作为更衣室用的那间小屋,照了照镜子,带着一种颇富魅力的忧郁神情顾影一笑。这一笑的意思是清楚的,因为骑士随即走到窗子跟前。
可能巴蒂尔达也正想和邻人见面,也可能出于矜持不想瞧他一眼,或者躬身一礼便关上窗子。但是姑娘一听见骑士打开窗子便忘记了一切,跑到窗前喊道:
“天哪,是您呀!我一直在为您担心,先生!”
德阿芒得无法估计这一声惊呼里隐藏着多少深情。他原来准备的殷勤热烈的话语,到这时全都忘个干干净净。
“啊,巴蒂尔达,巴蒂尔达,”他手按胸前叫道,“您的心也象您的脸一样美吗?”
“为什么说美?”巴蒂尔达问,“不是您写信说咱俩都是苦命的孤儿吗?不是您说我是您的妹妹,您是我的哥哥吗?”
“这么说,巴蒂尔达,您曾为我祷告过?”
“整整一夜。”姑娘红着脸说。
“我真糊涂,还以为是偶然得救的,原来是靠一位天使替我祷告的结果。”
“那,您的危险已经过去啦?”巴蒂尔达关切地大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