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斯科夫看清了,眼前足有七八个敌兵。
“蓝眼睛”上前,粗暴地把嘉尔卡的军帽一把扯下来。所有人愣住了。突然,他大声地喊着:“又是一个女的!又是……”
“蓝眼睛”在林子里疯狂地跳着,歇斯底里地喊着。
德国兵面面相觑。
“蓝眼睛”走到每一个士兵面前,揪着对方的衣襟,大笑着问:“几个!你打死了几个女人?”
德国士兵沉默着。“眼镜”向“蓝眼睛”走过去,“蓝眼睛”看见“眼镜”显得十分害怕,疯疯癫癫地说:“我一个也没打死。”
“命令是杀死你所看见的任何一个俄国人。”“眼镜”淡淡地说。
“是。”
“眼镜”又命令道:“一个小时后,务必占领西牛兴岭,否则,格杀无论。”
瓦斯科夫的心脏狂跳起来。他们是要攻打西牛兴岭了,去打两个姑娘守卫的阵地。畜牲们,我不会让你们靠近我的姑娘们,你们不会得逞的。他猛地从石头后面跳出来,用冲锋枪向敌兵的后背扫射。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德国兵一时间乱了阵脚,但他们立刻训练有素地散开,凭借着树干的掩蔽,开始还击。瓦斯科夫边射击边向西牛兴岭相反的方向跑去,当他发现敌人跟得太紧,便又跑回来,突然向德军开火。
“眼镜”被打急了,平端着冲锋枪,大步地追来。瓦斯科夫凭借着对森林地形的熟悉,打打停停,走走跑跑,把敌人引到了小溪边。
瓦斯科夫跨过小溪,掉过头,又是一个点射。“眼镜”手臂上中了弹,鲜血淌了下来。他置之不理,继续大步地向前追赶。瓦斯科夫冲进树林不顾一切地又喊又叫,招致了一串串子弹向他射来。
“来啊,来啊,有本事你们来抓我……”
跑啊,跑啊,快点跑,离着丽达、热妮亚越远越好,跑啊,千万别停下!瓦斯科夫一心一意只盼着能把德国兵引得远远的,无论如何,他要保住剩下的两个姑娘。不能再有牺牲了,他的良心上已经负载不动了。
后面的枪声稀疏下来。瓦斯科夫悄悄拨开树丛,看见德国兵在小溪前站住了。瓦斯科夫端起枪,一梭子打了过去,一个德国兵中弹掉到水里。“眼镜”带着德国兵冲过小溪,瓦斯科夫一边跑一边回头射击。突然,冲锋枪卡壳了。他把冲锋枪扔进树丛,拔出了腰里的左轮枪,撒腿冲进薄雾缭绕的白桦林。
瓦斯科夫沿着丛林飞跑,绕过一块块岩石,卧倒,起来,再跑,又卧倒,躲避着从后面射来的子弹——它们把树叶都打得瑟瑟坠落。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活动过了,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沉。
他实在有点跑不动了,只是机械地迈着步子。他甚至懒得躲避什么子弹,只是低着头,一个劲地向前走。他几乎没有力气去拨开挡在他前进路上的树枝儿,任凭锋利的枝儿扯烂身上的衣裳,刺进皮肤里去。但他知道德国兵仍然在后面紧追不放,这就够了。他们离那两个姑娘够远了。
雾来了。它游移不定,大团大团地在林子中游动着,浓稠得像刚挤出来的牛奶。瓦斯科夫和德国兵都消失在雾中,谁也看不到谁。瓦斯科夫欢喜起来。这及时赶到的春天的浓雾,真的帮了他大忙。
枪声停了,德国兵的喊叫声也停了下来。
瓦斯科夫也站了下来,辨别着敌人的声音,以便确定自己前行的方向。突然,一枝冲锋枪响了起来,打得树叶扑扑簌簌掉了下来。瓦斯科夫慢慢转过身来,一缕细小的鲜血顺着袖管淌到手背上。晕头转向的子弹居然打中了他。
德国兵的喊叫声又传了过来,瓦斯科夫放下心来,踉跄着朝远离他们的方向奔去。他跌跌撞撞地闯出白桦林,来到了沼泽地边缘。他四下里寻找着,终于发现了那几根戳在地上的树棍,模模糊糊,也数不清几根,他强撑着,向树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