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管。”德鲁莫尔嘲讽地说道。
“住在哪里的埃斯苔娜?”我说道,“你得告诉我她住的地方。”因为作为林鸟协会的成员是有些权利提问的。
“先生们,这位是雷溪梦的埃斯苔娜,”德鲁莫尔说道,并不理睬我,“这是位绝世无双的美人。”
我低声地对赫伯特说,这个卑鄙肮脏的东西,他哪里懂得什么是绝世无双的美人。
祝酒之后,坐在他桌子对面的赫伯特说:“我认识这位小姐。”
“你认识她吗?”德鲁莫尔问道。
“我也认识。”我脸上泛出愤怒的红色,说道。
“你认识?”德鲁莫尔说道,“哦,天啦!”
这就是他唯一的反驳(否则那就是摔酒杯丢盆子了,因为他的本领就是这点),但是,仅仅这一点就已经把我气得发疯,仿佛其中带着刺一样。于是我立刻从我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对大家说,我不得不关心这一只可尊敬的鸟竟然轻率地飞人林中(我们总是把加入协会说成飞人林中,真像议会里的用辞一样,那么干净利落,简洁明了),居然为一位他从来不认识的小姐祝酒干杯。听了我的话德鲁莫尔先生忽地站了起来,要我说说究竟是什么意思。于是我便作了一个极端的回答,想决斗,我不会示弱。
在一个基督教的国度里,在如此情况下,是否可以运用不流血的方法解决问题,是一个值得争论的题目,鸟儿们有几种不同的意见。大家辩论得生动活泼,至少有六位可尊敬的协会成员对另外六个成员当场表示,如果他们想决斗,他们不会示弱,一定奉陪。不过,最后协会作出决定,为了维护协会的荣誉,只要德鲁莫尔先生拿出一点儿证据,表示他确实荣幸地认识这位小姐,那么皮普先生,作为一名绅士和会员,就必须向对方道歉,并表示重归于好。当时还指定第二天就得交示证据,以免时间拖延而使事态冷下去。第二天,德鲁莫尔果然带来一张由埃斯苔娜亲笔写的条子,在条子上她十分客气地说明她很荣幸和他跳过几次舞。这一来,我却哑口无言了,只有向他道歉,并表示重归于好,又说我原来的想法已证明是站不住脚的。然后,德鲁莫尔和我坐在那里,哼着鼻子相互对峙了一个小时,林中鸟类俱乐部的成员也胡乱地争论了好久,最后还是从大局出发,宣布这次大家的友情得到了促进,友谊以惊人的速度进展着。
我现在谈到这事是轻描淡写的,可是当时对我说来却决不是如此轻描淡写的。因为我一想到埃斯苔娜竟然对这么一个下贱的、笨拙的、阴沉的蠢才,一个连一般人都比不上的家伙产生好感,内心的痛苦简直不可言表。事到如今,我依然认为,正因为我对于埃斯苔娜的爱是非常纯洁、豁达和毫无私心的,所以一想到她竟然屈就于这条狼狗,我便无法容忍。尽管无论她垂青于何人对我都是沉痛的不幸,但如果她爱的是一位高尚的人,也许会使我在不幸和痛苦的程度上有所不同。
我要把这件事情查清楚并不难,果然很快便弄明白了。其实德鲁莫尔早就紧紧地追求她了,而她也让他追求。没有多久,他更是追着她不放,以致我们两人每天都会相遇。他死心眼儿地坚持着紧追不舍,埃斯苔娜正好也就掌握住他,忽而对他百倍鼓舞,忽而又使他全然失望;忽而当面奉承他几句,忽而又在大庭广众下奚落他;忽而对他很了解,忽而又忘记了他究竟是谁。
贾格斯先生把他称做蜘蛛,看来他真是个蜘蛛,总是偷偷地躲在一处等着,耐心地看准机会捕捉对象。他这个蠢家伙总是相信他的金钱和他家庭的荣誉,固然,有时候这两样东西能够起重要作用,能够代替专一的情感和先决的目的。所以,这只蜘蛛总是在顽强地守住埃斯苔娜,比许多别的光彩夺目的昆虫守得更久。他在那儿吐丝张网,等待时机捕捉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