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亲爱的年轻朋友,”彭波契克先生说道,“你一定饿坏了,也一定累坏了。坐下,坐下。这只童子鸡是从蓝野猪饭店买来的,这块舌头是从蓝野猪饭店买来的,这一两种小吃也是从蓝野猪饭店买来的,我希望你不致嫌弃。不过,”彭波契克先生说到这里,又从刚坐上去的椅子上站了起来,“我看到这位坐在我面前的贵人,记得在他幸福的童年时我挺喜欢和他逗着玩,我能否——我能否——?”
他说的这个“我能否”是指能否和我握手。我自然同意。于是,他便热情地握起手来,握后重归于座。
“这里有酒,”彭波契克先生说道,“我们来饮酒,我们来向命运女神表示谢意,但愿她每一次都像这一次一样公允地挑选她的宠儿。”说到这里,彭波契克先生又一次站起来,说道:“我看到这位宠儿在我面前,我举杯向他祝酒,这时我就不得不想到要再一次表明我的心愿,我能否——我能否——?”
我说他能,于是他再一次和我握手,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把酒杯底朝天地翻起。我也效仿他干杯并将杯底朝天。要是我在干杯之前先来个头手倒立,酒就不会一饮进去就直冲头顶,使我昏头转向了。
彭波契克先生把翅夹肝①给我吃,把最佳的舌头片给我吃,再不像从前那样总把那些别人不要吃的地方给我吃。比起以往来,今天他对自己也就不那么照顾了。这时,彭波契克先生像作诗一样对着盘子中的鸡大声朗诵起来:“噢鸡啊鸡啊!在你还是刚生羽毛的雏儿时,你怎么会想到自己为谁而准备,你怎么会想到今日在我的寒酸之舍成为——如果你乐意,就把它称为我的毛病吧。”说到这里,彭波契克先生又站了起来,“可是我能否——我能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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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将肝塞在翅下烹制的莱肴。
于是也没有必要等我重复那种例行的同意之辞,他立即就和我握起手来。我真奇怪,怎么他几次激动地和我握手,我手中的餐刀竟然没有割破他的手。
他稳稳当当地吃了几口,又说道:“再说你的姐姐,她真荣幸把你一手领大!不过想想现在她也太可怜了,不能充分享受这份荣幸。我能否——”
我看到他又想过来弄老花样,便打断了他。
“我们为她的健康而干杯吧。”我说道。
“喔!”彭波契克先生叫道,向椅子背上靠了一下,这一阵赞叹已把他弄得疲惫不堪,“这才算懂得情意,先生!”(我实在不清楚他说的“先生”指谁,但肯定不是指我,不过也没有第三个人在场啊。)“这才算懂得情谊,才算是个有高尚情操的君子,先生!你永远是那么谅解人,永远那么谦虚和蔼。”这位天生卑躬屈膝的彭波契克赶忙放下还没有沾上嘴唇的酒杯,又站了起来说道:“对于我这个普通的人,如果能重复我的老毛病——我能否——?”
他和我热情地握过手后,重新回到座位上,然后为我姐姐干杯。“至于你姐姐火气大这个缺点,”彭波契克先生对我说道,“我们也都是看到的,不过她的用意还是好的。”
这时,我开始注意到他的面孔正慢慢地红起来,而我自己呢,也感到整张面孔如泡在酒里一样,刺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