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埃皮克提特斯,公元一世纪罗马斯多葛派哲学家。coc2 多尔贝先生也愿意参加,想夜里和他们在一起,但我告诉他最好别去,因他在场不仅毫无意义,反而妨碍他们谈话。尽管我很喜欢他,但我看出,他和那两个人相比,差得很远,谈不到一块儿。那两个性格坚强的男人的思想,有他们特殊的表达方式;他们的用词造句,他根本不懂。在他们临走的时候,我想起了潘趣酒,怕他们酒后会泄露秘密,因此,我笑着对爱德华绅士说了一句提醒他别喝酒的话。他回答我说:“你放心,当我认为喝了酒也不会出事的时候,我才按我的习惯多喝,不过,我不是习惯的奴隶。现在,事关朱莉的名誉,涉及她的命运,也许还涉及我的朋友的生命,我是不会多喝的。到时,我仍然像往常那样喝潘趣酒,以免使我们的谈话好像是事先有准备似的。不过,我喝的不是酒,而是柠檬汁;由于他已戒酒,所以他不会发现。”我亲爱的表姐,你难道不觉得一个人染上了非如此小心就会出事的习惯是很丢脸的吗?
这一夜我非常不安,其原因倒不是单单为了你。我们少女时代无忧无虑的快乐,往昔的亲密情谊,这一年以来由于他很难见到你而使他和我之间愈来愈密切的接触,所有这些,使我的心对这次离别感到难过。我觉得我自己的一部分生命也将随你的一半生命的失去而失去。我不安地数着钟点;我看见天已破晓,我看见那即将决定你命运的一天的到来,不能不感到害怕。我利用早晨的时间思考我要说的话,并反复分析它们将产生什么影响。时间终于到了,我看见你的朋友走了进来。他有些不安的样子,他迫不及待地问我有没有关于你的新的消息。因为在你和你父亲争吵的第二天,他就知道你病了;爱德华绅士还告诉他说你起不了床。为了避免对他详细谈你的病,我赶快告诉他说,我昨天下午看见你好多了,我才离开你的。我还告诉他,我已打发昂兹到你这里来了,等昂兹回来,将还有好消息告诉他。尽管我尽量避免谈你的病,那也没有用,他对你的健康状况还是提了无数的问题。由于他提的问题与我要谈的事情无关,我便回答得非常简单,而且反过来由我向他提问题。
我首先试探他的精神状态。我发现他举止稳重,说话很有条理,有用理智来控制感情的样子。我心里自言自语地说:谢天谢地,我们这位哲学家已经有了思想准备,现在就看他是否真经得起考验了。虽然按一般的做法是:应当一点一点地逐渐透露不好的消息,但由于我深知他的想象力非常活跃,抓到一句话就会刨根儿问到底,因此我决定采取相反的做法:一开始就使他心情沉重,十分不安,然后才安慰他;用不着使他的痛苦一点一点地增加,索性一开始就让他全盘了解事情的经过。我两眼直盯着他,用很凝重的声调对他说:“我的朋友,你是否知道一个心灵坚强的人的勇气和忍受力是有限度的?你是否相信:要割断和自己心爱的人的关系,是需要有非同寻常的毅力的?”他立刻像疯魔似地站了起来,双手抱拳猛击自己的额头,并大声嚷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朱莉已经死了!朱莉已经死了!”他重复说这两句话的声音使我战栗。接着,他又说道:“我从你拐弯抹角的话和枉费心机的安排就可看出,你这样做的目的,只不过是让我死得更慢一点和更惨一点罢了。”
尽管我被他突然激动的样子吓了一跳,但我马上就猜出了他为什么有这种表现的原因。我认为,这首先是因为你生病的消息,以及爱德华绅士对他谈的那些大道理、今天上午的约会和我躲躲闪闪地回答他提出的问题,所有这些,使他受了一场虚惊。我满可以借此机会使他多痛苦一阵,但我没有那样狠心。他所爱的人已死的消息使他感到那么害怕,所以必须用一些好消息来冲淡它。因此,我赶快对他说:“也许你再也见不到她了;不过,她还活着,而且仍然爱你。唉!如果朱莉已经死了,我克莱尔干吗还要对你说这番话呢?你要感谢上天,上天没有使你那位不幸的人遭受连你也难以忍受的灾祸。”这时,他显得非常吃惊,非常激动,而且露出神情迷惘的样子。我把他重新按坐在椅子上,然后有条不紊地把应当告诉他的事情都详详细细地告诉他。我极力称赞爱德华绅士的做法,以便使他诚挚的心里可以产生一些能减轻他的痛苦的高兴心情,对他的朋友表示感激。
我对他说:“亲爱的朋友,目前的情况是:朱莉已经到了深渊的边缘,她即将受到人们的羞辱和亲友的愤恨,受到一个大发雷霆的父亲的粗暴对待和她自己的绝望心情的折磨。危险在不断地增加:不是她的父亲就是她自己,即将用匕首刺她的心,刀已出鞘,只差一步就刺进去了。只有一个办法能防止这惨痛的事情的发生,而这个办法能否实行,完全取决于你一个人。你的情人的生命在你的手里。既然她父亲已经不允许她见你,你是果断地离开她,从而挽救她,还是使她因你而死去,并蒙受骂名,这要由你决定。她为你尽了努力之后,现在要看你是如何为她尽你的心了。她因受尽了苦,已病倒了,这难道还不令人吃惊吗?你对她的生命既感到忧虑,如何处理此事,就要看你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