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了解我自己所属的生物类别,我也了解编织。此处的这些结和线并不是人类所为。我们并没有那么多只手指,或者说,没有这样充分的微妙而和谐的空间感来完成这样一个设计、那些毛发比马鬃更纤细,我的手指几乎无法读出它们。我感到每一层织物下面还藏着另一层,那些古怪的单词构成了一个互相联络的体系,得以将其他字母深深隐藏在表面之下。为了读到最终的图案,我们将不得不毁掉这张毯子——而那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冒渎行为。
编织者让她的欢乐在无处不在、不断叠加的变化中喷薄而出——而这一切都开始于那些代表她名字的线结。爱抚着这张毯子的时候,我想像着两个不同的个体爬在同一部织机上,他们的双手和他们的头发纠缠在一起。我愿意抚摩他们弯曲的轮廓,以更多地了解他们。
“它的外貌如何?”我大声发出疑问,“它与人类截然不同的外形会让她害怕——即便如此,她还是允许它碰她的毯子,和她的生活。”劳拉叹息。
“我们应当可以理解的。外表对于她来说已经不再具有任何意义了。她惟一在乎的是那些手指的爱抚中充满了亲切的感觉。常年来在微弱的光线下进行精密的工作已经摧毁了她的双眼。她已经瞎了,就和我们一样。”我不得不独立寻找这个故事的结尾,劳拉把它交给我了。这织物突兀地中断了,这个未完成的作品的最后一行只织了一半就匆忙地终结了。我从中读出了可怕的事情。哭泣,被扔石头②,有一个人,也许是两个人被谋杀了……我不知道这张毯子如何到了我们的手里。也许它从一个坟墓中暴露出来,那个坟墓中的骨头已经零落得不成样子。
有无数种可能,所以真相无法获知。
然而劳拉的话仍在我记忆中回响:“智慧生物很少独自旅行。这次发现不会是孤立的。我不相信他们没有与人类做出其他的接触。”有一天,也许,会出现另一张毯子,讲出一个和我们已经读到的悲剧相似的故事。将它们相互印证,我们就会揭开这些编织线中隐藏的语言,然后可以将它们教授给一些像我们这样足够幸运的人。我们将教他们如何阅读这些编织品,于是他们就可能将这知识传授给他们的后人。
“如果我们成功了,下一次的相遇就不会因为外表问题③而短暂地停止了。”
【① 二次大战后,从五十年代后期到七十年代中期,居住在伊拉克的库尔德人屡屡提出民族区域自治的请求,遭拒绝后又几次揭竿而起,两伊战争中,各派库尔德反政府势力再次发起独立运动,萨达姆不顾战况吃紧,冒险从前线抽调重兵对库尔德人进行大规模驱赶,从1983年到1988年,约有25个库尔德镇及4000个村寨被毁,50万库尔德人被驱逐境外。文中说的村庄可能毁于当时的轰炸,或是更早以前,古代土耳其的入侵。】
【② 根据当时的伊斯兰教法,处罚犯通奸罪者,应鞭百下,以石块击毙。】
【③ 毯子中记录的那个外星智慧生物很可能因为外形与人类迥异而遭到杀害,如果加深对他们的了解,以后可以避免同类事情再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