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来?”妈妈说,“我想我就快睡着了。”
“现在别睡,外面好像有动静。”臂膀围起来的笼子突然不见了。
“什么动静?”
“起来,莲恩!”
妈妈听出葛图娃的口气不对劲,赶紧坐起来,差一点儿就被葛图娃丢在地板上了。葛图娃那长达三米的身躯“刷”的一声就离开了她的睡椅,迅速来到门口。她身上长着骨头——有一条条的肋骨、长长的脊椎骨、圆圆的头骨,每节躯干上还有四双手臂,但是当你看到她翻转身体跳到地上然后移动身体时,那柔弱无骨的样子会让人产生错觉:她是在游动而不是走动,当然不是在水里游而是在空气中游动着,就好像水中的生物一样。我喜欢看她走路的样子。
我起身离开姐姐,摇摆不定地跟随她来到门口。其实,坐在原地享受吃蛋后的美味感觉会更好,能够找到一个少女一起做做半睡半醒的梦就更好了。从前,特林克人只是把地球人看做是再合适不过的、可以用来做代孕体的恒温动物,他们把人类不分男女圈几个养起来,每天只是喂些蛋,也不用担心地球人会跑掉,就这样让地球人一代接一代地繁衍下去。我们是幸运的,因为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很久,只经历了几代而已,否则我们就永远只是适宜做代孕体的大型动物而已。
“帮我顶住门,甘,”葛图娃说道,“让家里人回避一下。”
“什么在外面?”
“一个地球人代孕体。”
我一下子靠紧门,说道:“在这儿吗?是独自一人吗?”
“我猜他是想到电话亭,”她背着一个失去知觉的男人从我身边走过,她把这个人搭在身上,就好像在身上搭着一件衣服。这个人看上去很年轻,和我哥哥差不多大,但他看上去简直骨瘦如柴。
“甘,你去电话亭打个电话。”她说道。她把身上的人放到地板上,开始扒下他的衣服。
我没动。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看着我,一动不动。我知道这表示她已经很不耐烦了。
“让奎伊去吧,”我告诉她,“我留在这里,也许能帮上忙。”
她又开始上下移动自己的手脚,扶起那个男人,把他的上衣从头顶脱下来,“你不会想要看这些的,”她说道,“太残忍了,我没办法像他的特林克主人那样帮助他。”
“我能理解。你还是让奎伊去吧,即使他留在这里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至少我还愿意帮忙。”
她抬起头来看着我哥哥——又高大又强壮,当然会对她帮助很大。哥哥现在已经坐起来了,靠在墙角看着地上的男人,满脸厌恶和恐惧的神情。葛图娃一下子就能看出来他帮不上什么忙。
“还是你去吧,奎伊。”她说道。
哥哥没有争辩,他摇晃着站起来,稳了稳身体。
“这人的名字叫布兰姆洛曼斯,”她读着男人手臂上的宇。我不由自主地摸着自己手臂上的标牌,“他要找荷姬芙,你听清楚了吗?”
“布兰姆洛曼斯荷姬芙,”哥哥说道,“那我去了。”哥哥小心翼翼地绕过洛曼斯,然后冲出门外。
洛曼斯逐渐恢复了知觉。妹妹终于从蛋的作用中清醒过来。走上前来一个劲儿地盯着他看。洛曼斯呻吟了一下,伸出双手攥住葛图娃的两条臂膀,然后又放开。妈妈一把拉开了妹妹。
葛图娃先动手脱下这个人的鞋子,然后脱下他的裤子,留出两条手臂给他握着。除了最后几排臂膀,她全身都很灵活。
“这时候我不想听你争辩,甘。”葛图娃说道。
“我该做什么?”我单刀直入地问道。
“到外面去杀一头至少有你一半大的动物回来。”
就算不是用来蛰人,她的尾巴也是一件很有威力的武器,她用尾巴一下就把我扫出了房间。
我从地上爬了起来,发现忽视她的警告真不是明智之举。我走进厨房,准备用斧头或刀来宰杀动物,妈妈养了地球上的动物给自家吃,还饲养了几千头当地的动物以获取毛皮。也许葛图娃想要的是当地的动物,一头雅士蹄。有一些雅士蹄的大小正合葛图娃之意,但这种动物的牙齿数是我的三倍。并且很会咬人。妈妈、姐姐和哥哥都曾经用刀杀过雅士蹄。我没有杀过,我连小动物也没杀过。大部分时间我都和葛图娃在一起,而我哥哥和姐妹们一直呆在妈妈身边学做家务。葛图娃最初说的话是对的:我应该去电话亭打电话,至少那件事我还做得来。
我走到厨房拐角的壁橱那儿,妈妈把大件的工具都放在这里,壁橱的后面有一根用来排放厨房废水的水管,现在已经不用了。在我出世前,爸爸把排废水的管道改道了,老管子现在被折叠在一起,中间就可以藏下一把步枪。我家不止这一把枪,但这把最容易拿到,用这把枪就可以捕获一头最大的雅士蹄,不过,也许这样葛图娃就会怀疑我是用什么武器杀的了。在塔园是不允许地球人拥有武器的。塔园建成后没多久,就发生了地球人枪击特林克人和代孕地球人的事件,这起事件发生在特林克人和地球人建立结对家庭之前,也就是特林克人拥有可以支配的地球人、大家可以和睦相处之前。在我生活的这段时间,没有发生过枪击特林克人的事件,但是禁枪的法律没有废止,说是为了保护地球人。在发生暗杀事件期间,特林克人出于报复,曾血洗了许多地球人的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