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着葛图娃躺下,葛图娃用她左排的所有臂膀轻轻地缠绕着妈妈,以防止妈妈掉下来。我总是觉得那种姿势让人很不舒服,并且除了姐姐,全家人都不喜欢那样。他们说那样就像被关进了笼子里。
这次,葛图娃是故意这样做的。她把妈妈圈起之后就轻轻地舞动着尾巴,然后说道:“你没有吃够蛋,莲恩。给你吃的时候你就该把你那份吃完,你现在很需要这个。”
葛图娃迅速地动了一下尾巴,要不是我一直看着她,我都察觉不到她的动作。她在妈妈的腿上蛰了一下。妈妈大腿上流出了一滴血。
妈妈叫了一声。也许是由于吃惊吧。因为被蛰到并不会感到疼痛。我看到她轻叹了一声,放松了身体。她在葛图娃用触角围成的笼子里无力地挪动着,想换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你这是在做什么?”妈妈问道,听起来好像快睡着了。
“我不想看见你坐在那儿受折磨。”
妈妈耸耸肩,她说道:“明天。”
“是的,明天你还是会痛苦——如果你非要这样的话。但是现在,就在此时此刻,好好地躺在我身边,给我取取暖,我会让你放松的。”
“你知道的,他现在还是我的。”妈妈突然说道,“谁也不可能把他从我身边买走。”她的口气冷静,要是平常她是不会允许自己提起这件事的。
“谁都不能买走他。”葛图娃点着头,顺着妈妈的话说道。
“你说我会用儿子来换蛋以延年益寿吗?用我自己的儿子?”
“你不会,不管用什么东西,”葛图娃拨弄着自己那长长的、花白的头发,搂了搂妈妈的肩膀说道。
我想过去跟妈妈靠在一起,跟她分享这个时光。她不用再吃蛋,也不用被蛰了。现在,如果我靠在妈妈身边,她会牵着我的手,会对我笑,还会对我讲她的心里话。但是到了明天,她会记起这一切并且感到很尴尬。我可不想在她感到尴尬的时候记起我,还是乖乖地坐在原地吧,我只要知道她爱我、尽到了做妈妈的责任、为我担忧、为我痛苦就够了。
“轩华,给你妈妈脱掉鞋子,”葛图娃说,“呆会儿我再蛰她一下,她就可以睡觉了。”
姐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照办了,然后她在我身边坐下,握着我的手,我和她一直都很亲密。
妈妈把头枕在葛图娃的腹侧,想从另外一个角度看葛图娃又大又圆的脸,但没看到。
“你还要蛰我吗?”
“是的,莲恩。”
“那我岂不是要睡到明天中午。”
“这样很好,你需要睡眠,上次你是什么时候睡的?”
妈妈没有回答,露出烦恼的神情,咕哝道:“我应该在你还小的时候踩死你的。”
这是她们之间常开的一个玩笑,可以说她们是一起长大的,但葛图娃太庞大了,就算是在她小的时候也没有哪个地球人能从她身上踩过。
她现在的年龄几乎是妈妈的三倍,然而即使妈妈到过世的年龄了,葛图娃还是处在青年阶段。妈妈和她相遇的时候,葛图娃正处在快速发育的阶段——有点像青少年期。妈妈当时还是个小女孩,但她们在一起成长,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葛图娃最后还介绍爸爸给妈妈认识,然后他们相爱了,虽然年龄相差悬殊,但他们还是在葛图娃进入家族事业——从政的时候,结婚了。后来,她和妈妈见面的机会少了,但在我姐姐出生前,妈妈向葛图娃许诺把自己的一个孩子送给她。妈妈得把一个孩子送给某个特林克人,妈妈宁可给葛图娃也不愿意给陌生人。
几年的时间过去了,葛图娃四处活动,增强了自己的影响力。当她回来向我妈妈索要这几年辛苦工作的回报时,塔园已经属于她了。姐姐一看到葛图娃就喜欢上了她,想被她选中。妈妈当时正好怀着我,葛图娃也被妈妈的建议打动了:选择一个刚出生的孩子,看着这个孩子长大,和他一起成长。妈妈告诉我,在我生下来才三分钟的时候,葛图娃就用她的臂膀把我圈在她身上。几天后,我就初次尝到不孕蛋的滋味。当有地球人问我是否害怕葛图娃的时候,我就会告诉他们这件事情,我也会把同样的故事讲给特林克人听。出于担心和无知,他们往往会要求换成青少年。至于我的哥哥,要是他很早就被特林克人收养的话,他就不会害怕和不信任特林克人,也会比较自然地进入一个特林克人的家族。有时,我觉得他应该能做到。我看着哥哥,他在房间里舒展着四肢,睁着眼睛,不孕蛋的作用使他眼神恍惚。不管他怎么看待特林克人,他总是要求分享那份蛋。
“莲恩,你现在站得起来吗?”葛图娃突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