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含糊其辞,戴维斯先生。我是说这个人可以有相同的能力——从事同样的工作,能够回忆起进入输送舱那个人所能够回忆起的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会像从前一样继续爱他(她)的妻子(丈夫)、孩子,等等。”
“我认同这些,但不是所有。”
“我不明白,戴维斯先生。难道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我们不妨做一个这样的比较,假设我有一张纸,我想要一个副本,于是我把它放进了复印机,然后复印出了副本。在我看来,副本和原件是不一样的。尽管在你看来它们的每一个细节都是一样的,但是副本就是副本,而不是我放入复印机的那一张。”
“戴维斯先生,复印机和传输机有什么关系?传输机不是复制东西的,它是传输东西而不是复制。它传输的是原件,这是关键所在,否则就不叫传输了。”
“我认为‘传输机’并不是真正意义的传输机。事实上,它就是一个复制机。”
“我实在不敢苟同。你凭什么这样说?你又把这种常识性的问题复杂化了。”
“这很好理解,真的!记住,那个进入传输舱的人已经在传输成功得到确认之后被处死了(如果你允许我这样说的话)。也就是说,在我们在传输起点等待远方的传输终点发出传输成功信号的几分钟时间里——因为信号传输的速度只能够达到光速,在这一段时间差里,传输通道的两端都有一具尸体,或者说都有一个人。但是他们不是同一个人。因此他们当中必有一个是复制品。”
戴维斯的这番话把我的思路弄得一团糟。陪审团都把目光投向了我。我浑身开始冒汗,我像寻求救命稻草一样地搜肠刮肚,希望能够找到反驳他观点的突破口。
“戴维斯先生,可以肯定地说,你的见解很独特。但是这也仅仅是虚有其表。你的观点甚至是自相矛盾的。你口口声声说‘等待传输确认’。难道这样还不能说它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传输机器吗?”
“噢!不可否认,这里面有传输的过程,但这是信息的传输。我只是不认为这是人的传输。”
“为什么?照这样说的话,你自己……你自己也根本不是杰克戴维斯了!”
“为什么这样说?”
“难道你不是由传输通道来到这个星球,来到这里做目击证人的吗?不过,按你的说法,那个真正的杰克戴维斯应该在地球上的传输起点被弄死了。而你不过是一个复制品!”
从陪审团发出一阵冷笑,不过气氛还算缓和。毕竟他们中的大多数也是在当天早上通过星际传输机来到审判现场的。
“不好意思,我的的确确不是通过传输机器来火星的。我这一生也还没有被传输过。我是在很多年以前乘坐大推力火箭来这儿参加‘地球-火星传输工程’建设的。但是我很不习惯在传输终端做的处死人体的工作,所以我辞职了。直到现在我一直没有离开过火星。所以,不要指望把我放入你设计的圈套,要不然的话,我怎么可以让我认识的那些人信服呢?”
我深知自己已经彻底处于下风了。为了尽快结束这样的局面,我转向了法官:“法官大人,我们暂时没有问题要盘问该证人了。但是我保留在辩方传唤其他目击证人之后,再次核对该证人证词的权力。否则我们控方要求休庭。”
“苏卡提娜律师?”法官问道。
苏卡提娜回答:“法官大人,辩方要求远在地球的杰茨沙费尔作证。沙费尔先生曾经亲眼目睹过所谓的传输机器的细节。和戴维斯先生一样,他也从来没有乘过星际传输机。由于他不想长时间地耽误他在地球的工作,加之无法承受乘坐大推力火箭来此的巨大风险以及其中的花费和对庭审时间的耽搁,我们安排他通过‘可视通’进行谈话。”
“不对,使用星际传输机是非常方便的。”尽管我知道我的插话可能会遭到法官的警告,但我还是忍不住说了。
“不便之处在于,”苏卡提娜接着说,“由于地球和火星之间的距离,使用星际可视电话意味着我们与证人之间的每一组问答都会有几分钟的延时。所以我请求法庭允许我们集中所有提问,然后发送给证人,再把证人的回答集中发送回来。”
法官批准了苏卡提娜的请求。我也觉得有些欣喜——这样我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用来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