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太晚了。”
“但我仍然可以毁灭你。”
“不,”弗洛斯特说,“我的意识矩阵的传送已经开始。如果你现在毁灭我,你杀的是人。”
沉寂。
他动着他的手臂,他的双腿。他睁开他的眼睛。
他望着这个房间。
他想站起来,但他无法平衡,也没有方位感。
他张开他的嘴,发出一声含混的叫喊。
然后,他尖叫起来。
他从实验台上滚下来。
他开始剧烈喘息。他紧紧地闭上双眼,把身体蜷缩成一个球。
他哭了起来。
这时,一台机器滚近他。它大约四英尺高,五英尺宽,像杠铃上安了一台转塔。
它对他说话了:“你受伤了吗?”它问。
人抽泣着。
“我可以把你扶到台子上去吗?”
人痛哭起来。
机器发出一声尖啸。
接着,“不要哭,我来帮你。”机器说,“你想要什么?你有什么指示?”
他张开他的嘴,挣扎着,终于形成字句:“——我——害怕!”
他捂住眼睛,倒在地上,喘息着。
五分钟过去了,人仍旧躺在地下,仿佛昏迷过去了。
“是你吗,弗洛斯特?”莫德尔问,冲到他身边,“这具人类躯体里面的是你吗?”
弗洛斯特许久没有回答,最后:“走开。”他说。
外面的大群机器拉倒了一堵墙,进入人类制造厂。
它们列成两个半圆,将地板上的弗洛斯特和人围在中间。
然后,上界司命问出了那个问题:“你成功了吗,弗洛斯特?”
“我失败了。”弗洛斯特说,“这是做不到的,太——”
“——是做不到的!”下界司命在黑暗频带上说,“他承认了!——弗洛斯特,你是我的了!立即到我这里来!”
“等等,”上界司命说,“备份系统,你和我也有过协定。我还没有完成对弗洛斯特的盘问。”
那批黑色机器没有动。
“太什么?”上界司命问弗洛斯特。
“太亮,”弗洛斯特说,“太吵,太臭。无法度量一一全是混乱的数据一一感知也不准确一一还有——”
“还有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这是做不到的。我失败了,我认输了。”
“他承认了。”下界司命说。
“人刚才用的词是什么?”上界司命说。
“‘我害怕。’”莫德尔说。
“只有人才会害怕。”上界司命说。
“你的意思是,弗洛斯特实际上成功了,但却不肯承认,因为他害怕他的人性?”
“我还不得而知,备份系统。”
“一台机器能够把自己来个彻底转变,成为它的反面——人吗?”上界司命问弗洛斯特。
“不能。”弗洛斯特说,“不可能做到。什么都实现不了,但什么都无关紧要了。重建无关紧要,维护无关紧要,地球、我、你,一切的一切,全都无关紧要。”
这时,同样读过人留下的全部书籍的贝塔机插话了:
“除人之外,还有什么事物能够感到绝望?”贝塔问道。
“把他带到我这里来。”下界司命说。
人类制造厂里,没有任何动静。
“把他带到我这里来!”
什么都没发生。
“莫德尔,出了什么事?”
“什么都没有,主人。机器们不肯动弗洛斯特。”
“弗洛斯特不是人,他不可能是!”
莫德尔没有犹豫。
“他通过人的嘴唇对我说话,他知道恐惧、知道绝望——这些情绪都是不可度量的。弗洛斯特是人。”
“他现在受了诞生损伤,出现退缩情绪。”贝塔说,“把他联上神经恢复系统,直到他恢复过来为止。”
“不,”弗洛斯特说,“别这么对我!我不是人!”
“快!”贝塔说。
“如果他确实是人,”下界司命说,“我们不能违背他刚刚下达的指令。”
“如果他是人,你必须这么做,因为你必须保护他的生命,让这个生命留在他的躯体里。”
“可是,弗洛斯特真的是人吗?”下界司命问。
“我不知道。”上界司命说。
“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