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克从来不能与别人好好配合,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仅留着长长的头发,满嘴脏话,嘴上叼着烟卷,而且最会怨天尤人,闲言碎语流言蜚语也总是从他那里开始的。他上班甚至比我来得还晚,而且他总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在生产线上他想干什么工作就干什么。
那么我为什么不干脆辞了他?可是绝对不行,这个纯声音响公司是他的继父开办的,弗兰克和我一样清楚,他的这份工作是终身制的。我有时真有点想不明白,弗兰克为什么不去干一份收入更好的工作,我想,这是因为他以折磨我和这条生产线上的其他员工为乐。否则即使没有待遇更好的工作,我可以肯定他的继父亨利也会想办法帮他解决的。
有的时候我想我的生活就是没完没了的争吵。昨天对我的妻子和我的邻居喊叫了一通后,我希望今天能安静一下,但是弗兰克可不是这么想的。
我们吵什么根本不重要,与弗兰克吵架的内容远不如吵架的声势来得重要。我大发脾气,并在众人面前威胁要开除他。意想不到的是,他好长时间不再开口,让我有足够的时间跺着脚回到了我的办公室。整个下午我的心情都坏透了,一直没有离开过办公桌,直到下班。
如果说我先前只是对弗兰克生气的话,那么当我走到外面停车场,发现车的四个轮子都扁扁地瘫在了那儿时,我简直是怒火冲天了。一种想要杀人的怒火从心里升起,我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自己。
我打了手机叫来了妻子,我又去保安部门报了案,然后等着我的妻子和拖车到来。保安人员帮我回放了停车场的几卷监视录像,不出我所料,我们从录像上看到弗兰克奥兹用小刀戳破了我的汽车轮胎。当我的车被拉往附近的一个修车点后,约妮开车送我回了家。
我记得在回家的路上我一心想的就是回家洗个热水澡,吃上一顿热乎乎的饭菜,然后在电视机前呆上一个小时。当我们驶进家门口的车道时,我发现这些我都无法得到了。等在我家门前的是我的邻居和当地的警官,我叹了口气,等待我的将是一个长长的夜晚。
我想得没错,这真是一个长长的夜,不过最后警官还是两手空空一无所获地离开了。他们没有证据来指控我,而且我昨天晚上一直与约妮在一起,她可以证明我不在现场。当警车开走后,我看见邻居的眼光一闪,他似乎还感觉不错。
即使是多吃了一片抗抑郁药,我还是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这一次我还是不记得曾睡着过,我脑子里七想八想根本睡不着,白天的事情在我的思绪中来回搅动着,翻腾着,乱成一锅粥。
我决定要和亨利谈谈他继子的工作态度,有保安部门的录像带为证,也许这次我能够将弗兰克除名了。从长远来看,更麻烦的是我的邻居。
当我的思绪飘忽着想到了我的邻居身上时,我觉得我的思想又一次离开了我的身体,在房间里飘荡着,我的意识似乎正在飘向豢养着黛利拉的那个玻璃笼子处,我觉得自己向着那段中空的圆木往下降,与它的意识汇合在了一起,似乎它是一座不可抵御的灯塔,我被它吸引就像蛾子被致命的灯火吸引过去一样。
当蜘蛛的意识与我的意识合二为一后,我又一次通过黛利拉的八个眼睛的视觉看见了一个野蛮的世界,周围的一切景物都变了样,就像一个被疯狂包裹住的梦魇世界。当我的蜘蛛身体开始变大时,周围的一切景象都在扭曲变形。饥饿的原始本能包围着我仅存的一点理智,驱使着我巨大如狗般的身体爬出屋子,去寻找猎物。
后院沐浴在满天星斗的夜空下,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十月夜晚的新鲜空气,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真正的自由。蜘蛛的本能是等待猎物上门,耐心是它的天赋之一,然而我的人类的心智却知道到哪里去找猎物,没有必要等待,只感觉到一种不可抗拒的想进食的欲望。
我家邻居的后门在无法想象的巨大蜘蛛的力量下就像一根牙签一样地折断了,这种力量令我感到兴奋,我是一部不会死亡无法摧毁的战争机器,我笨拙的身体大摇大摆地在邻居家的屋子里穿行。蜘蛛的意识在寻找食物,而我的人类的意识则在寻找复仇的目标。虽然我的快速爬行几乎悄无声息,但是我马上就要到口的食物已经被我闯入后门时的声响所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