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林,你看见了吧。”我们已经熟悉了,已经改称“你”了,“你去管这件事又是何苦呢?他是能把你揍死的呀。”
“他不会打死我的,”卡林小声地说,“而且我也不能不管,我就是这种天性。好象这叫做天性吧?”
“你这种古怪的脾气我简直不能理解。你怎么能忍受这一切而不还手自卫呢?或者起码离开他也行。那个白痴在揍你,而你却象个傻瓜一样站在那里……”
“他一定也精疲力竭了,你听,他的妻子再也不喊了。”
这是实在话,这个回答是完全合乎逻辑的。可是我简直不能想象,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能这样冷静。
“你这样是救不了任何人的。”我只能这样说,“你是在鼓励暴力,他以后还是会揍老婆的。”
“可能,可是我认为不能用暴力去制止暴力,只能以柔克刚。”
“高谈阔论!”我尖锐地反驳说,“我不明白,一个年纪轻轻、血气方刚的聪明人怎么会持这样的观点,而且还要宣扬它。按照这种哲学,对于屈辱和欺凌只能一味地忍受,况且这还是来自象楼上那样的畜生……”
“他也是一个人。”卡林说,“我的观点是正确的,绝对正确。”
说完,他就急急忙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这是第一次因为看法不一致而没有同意我的论点。这很好,我并不喜欢他那么顺从地听取和接受我的意见,并不断地表示感谢。他走了,可是,我心里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感——当然,并不是怕他,而是在为他担心。
卡林做得是对的:楼上再也不闹了。可能是,丈夫虽然还在揍她,但女人已不再呼救了;也可能她已经抛弃了那位心眼太小的丈夫。有谁知道呢?我和卡林再也没有谈起过这件事。一切都顺其自然地过去了……但是,我始终还是为我那位可爱的房客而担心。
昨天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情,它不幸地证明,我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我从学校回来一听说,就连忙往急救医院跑,而卡林已经不在那里了。人们告诉我,根据卫生部的特殊安排,小伙子已经被送到科学院的一间实验室里。我丝毫也没有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大家给了我实验室的地址。我进了一座五层的大楼,那里有无数的办公室。我向所长作了自我介绍,并且说,卡林是我的房客和朋友,请他告诉我卡林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所长没有回答我,他按了一下办公桌上的电钮,请女秘书把我带去见卡林巴甫洛夫。
在一间不大的厅室里,卡林躺在一张类似手术台的桌子上。看到他那蓬松、淡黄色的头发,我立刻认出了他。他那双明亮、碧蓝的眼睛里,已经失去了生命的迹象。
桌子旁边站着两个年轻的男人,另外一个人正在俯身察看卡林的尸体,我进去时,这个人突然抬起头来。我险些没有晕倒。在我的面前,有两个卡林巴甫洛夫:一个躺在桌子上,已经停止了呼吸,另一个手持螺丝刀,正在对死者施行什么法术。
半个小时以后,我和活着的卡林巴甫洛夫一起在所长的办公室里喝速溶咖啡。这位所长仪表堂堂,高高的个子,大大的眼睛,嘴角稍微翘起,看上去是个富于幽默感的人。
“彼特罗夫同志,”他说,“我们对您非常抱歉,我们把一个机器人派到您家里去了。因为你们那个楼名声不好,我们才把它派去的……这是一个试验性结构的机器人,它曾经引起过许多争论。你已经猜到了吧,我们这个模型的原形就是巴甫洛夫同志……是的,”所长突然笑了起来,“巴甫洛夫同志是一个天才的控制论和程序专家,但是,他绝不是一个天使。我们对他的作品赋予了他性格中最优秀的特点。”
“是的,这就使我的机器人失去了防卫反应,”卡林巴甫洛夫插了话,“我们本想制作一个真正的人的模型,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