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都默默地望着我的房客,还没有等我们反应过来,他已经把两个孩子分别扛到了肩上。孩子惊讶的程度也不亚于大人,但仍然快乐地喊起了“乌拉!”卡林扛着他们,在通向楼梯的门后消失了。
大家都愣住了。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轻,很快便听不到了。住在三楼的那位教授首先醒悟了过来。
“多么富有生命力啊!”他惊异地自言自语说:“简直是不可思议!肩上扛着四十公斤还能跑着上楼,不可思议!我搞了三十多年的生物化学,真是活见鬼,很难作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没有能够把话说完,因为卡林己经连蹦带跳地跑下来了。他甚至都没有喘气。尽管天气很热,脸上也没有出汗。这位青年人几乎都没有发现自己的举动给大家造成了什么样的印象。
“现在该抱您了。”他对那位提网兜的妇女说。
“不,不,您这是怎么啦?!”那位妇女吓得直往后闪。
“可是,他们没有房门的钥匙,他们在门口等着您呢,请允许我……”
那位妇女躲到了教授的身后。
“年轻人,”教授小声地说,“您这是当真吗?难道您也能把这位太太抱上七楼吗?”
“孩子们在等她呢,”卡林重复了自己有力的论据,并朝我看了看。“或者,也许不应该这样做?这样做不对吗?”
从他那纯洁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感到不知道怎么办了。他的这种诧异完全是真诚的。
“是的,卡林,”我说。突然间,我感到自己要对他负责。“不能这样干,这样干是不对的。”
我相信,任何其他的解释都是多余的。
“谢谢您,”卡林想了想,说,“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就不能帮助一个女人呢?”
我默默地望着他。忽然,我感到荒唐的倒不是他提的这个问题,而是我自己的结论。当然,我还可以坚持说“不行”。的确,为什么就不能用这种甚至是不可思议的方式去帮助一个女人呢?难道我们心目中的关于可以还是不可以、允许还是不允许的陈腐的概念就不荒唐可笑吗?在一心去做好事的时候,我们在心理上要遇到多少障碍呀,这简直令人吃惊!
晚上,我又为我的论文增添了几页。
自从这件事情以后,不但我们这个楼,连整个住宅区都议论起我的房客的非凡的力量了。不知是谁散布说,他不是一个非常正常的人。我本人也确实接近于这样的结论,至少我发现他的内心非常奇怪地不协调。他在数学、物理,甚至哲学方面都表现了非凡的学识,另一方面,却连普通的生活常识都不懂。他给人的印象是,他好象是在一个闭锁的、与人们没有丝毫接触的书本的世界里长大的。
卡林的举止总是那么文雅、彬彬有礼。他大概在一个食堂里用餐,因为从来没有要求过使用我的厨房。每天晚上,他总是准时在九点夹着一堆书回来,接着就坐下来阅读。我感到他整夜整夜地在读书,因为他房间里的灯是常明的。每到月底结算电费的时候,他的电费要比别人高出一倍。在其他方面,他是完全正常的,甚至已不再提那些古怪的问题了。有两次,我看到他同教授的女儿在谈话,一次是在楼梯上,另一次是在我们住宅区的小公园里。这没有任何不合情理之处,只是一般的年轻人之间的交往而已。即使他们之间有更深一层的东西,也与我毫不相干。
我们楼里的住户都已经很了解他,对他也习惯了。除此之外,他那助人为乐的精神已渐渐地赢得了声誉,这是这里的老老少少都出乎意料的。他还精通技术,常常有人请他去修理热水器或电熨斗,调试电视机或帮助中学的高年级学生复习数学。他从未拒绝过任何人,也从来不要报酬,而且干得总是那么热心,那么得心应手,因此,人们都毫不客气地请他去帮忙。
“他不是一个小伙子,简直是一个天使!”有一天,以喋喋不休而闻名的我们的女管理员对我说出了大家共同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