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他看了看即将属于他的那个房间,给了他外间的钥匙。很快,他就把放在管理员那里的箱子提了进来。至于房租,我们还没有谈。向他收多少钱,我毫无概念,而且对我来说也是无所谓的。不过,使我感到奇怪的是,他也没有问一问房租是多少,虽然看上去他绝非富家子弟。
我对这个青年人并没有看错。他十分规矩地遵守了我所提出的条件,以致于我甚至都没有感到他的存在。青年人只向我提了一个唯一的要求:请我允许他在房间里再安上一个电源插座。看来,他正在准备迎接考试。所以几乎从不出门,我没有看到有谁来找过他,因此我想,他在城里是无亲无故。
有一次,我看到他在同住在三楼的一位教授的女儿、我们宿舍的居委会主任说话,不禁大吃一惊。我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只听到他对那位姑娘说:“不知道,我不了解。”姑娘嫣然一笑,以难以掩饰的多情的目光望着他。这是一位美丽、严肃的姑娘,我知道她在语文系学习,而且已经有了对象。晚上我问卡林,他是怎么认识教授的女儿的。
“我并不认识她,”卡林回答说,“她站在门外,我问她在等谁,我们就说了几句话。”
“这么说,你是随便问问的罗?她也没有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呢?我只不过问了问她在等谁嘛!”
他用那双透明、晶亮的蓝眼睛望着我,仿佛想弄清我为什么要提出这个问题。这使我感到愕然。
“可是,这种好奇心是要不得的。”我对他说,我忽然想起,这个青年人丝毫也没有关于道德的概念。对于我来说,这是一个发现。
“您是想说,遇到不认识的人,我什么也不能问吗?”
“不,不是的,这取决于问题的性质和我们同被问人的熟识程度。”
“我不明白。”他这样回答了我。
我感到有点恼火,但仍决定对他盘问到底,以便对他能有完整的概念。
“我要问您,”我说,“怎么,您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不,我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卡林平心静气地回答说,“不过,我再也不向陌生人提问题了,谢谢您指点了我。”
青年人回到自己房里去了。
我又感到他纯粹是在戏弄我。也许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在他这种岁数的人都是会这样干的。可是,从我的房客的言谈和举止中,又有某些东西可以完全否定这种假设,大概教授的女儿已经感到了这个“某些”,否则就很难理解她为什么那么温柔地接受了他的盘问。
我的房客干的另一件怪事也是属于心理性的,但它对我的影响却要大得多。这是在新学年开始的前夕,我散步回来,一进门,发现两部电梯都关着,原来是停电了。站在电梯门口的人都很沮丧,有的人气愤地嘟哝着,一位手坐提着沉重的网兜、住在七楼的妇女显得尤为激动,她是担心在丈夫回家之前赶不出午饭来。楼梯前面的平台上,她的两个儿子正在追逐嬉戏。卡林站得稍微靠后,认真地倾听着那些应当说是毫无意义的谈话,那双碧蓝的眼睛流露出他的好奇心。似乎他是第一次听到人们这样疯狂地诅咒这一技术上的故障。我打了个招呼,就朝楼梯走去,准备自己上楼,这时,卡林也参加了大家的谈话。
“我来帮您吧,”他对那位提网兜的妇女说,“我把您的孩子抱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