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用4条直线,笔不离纸,也不回到任何一条线上,你能将这9个点连接起来吗?
他当然能够,而且几秒钟就完成了,这是对无所不在的监视摄像机证明,录取他的决定是正确的。而对他本人来说,只觉得这儿将有好玩的,的确很好玩的东西,好玩得可以忘记他自己和其他孩子,好玩得不想离开校园。只是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母家人朋友,也不能直接跟他们通话了。
总而言之,威尔被直接带到了天堂,至少对孩子来说是天堂,尤其对威尔和像他一样的孩子来说更是天堂,因为他们迷恋游戏,玩游戏甚至不是为了胜负,而仅仅是为了体验探索其中的奥妙:寻找游戏规律,也纯粹是为了好玩。他们玩游戏入迷了,从黎明玩到傍晚又玩到深夜,平时玩周末也玩,饭前玩饭后玩吃饭期间也玩,一个人玩两个人玩三个人玩几百人聚在一起也玩,独自玩分组玩,面对面地玩在计算机网上玩,彼此对玩与机器人玩,用棋盘玩棋子玩纸牌玩球玩阴茎玩打记号玩一无所有也玩。
玩的东西太多了,时间不知不觉地就过去了。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使人忘掉了哈尔登的异常之处,使人只看到学校的表面,而从不问个为什么,甚至忘掉这里没有大人,只有机器人,没有一个年龄超过12岁的孩子。
至少在自己长大之前是这样的。
威尔满10岁的时候,对12岁还纯粹是个抽象的概念。就是在他满11岁时,下一个生日似乎依然远在天边。然而,6个月后的9月8日似乎就近在咫尺了。
人人都知道他们在学校里做些什么,再简单不过了:他们的工作就是玩,这是玩的过程。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呆在哈尔登却完全是另一回事。关于全体学生,校园里盛传一个神话,这个神话里充满了宗教般的激情,那就是他们是特选的精英,从小就被选进这片希望之地。可没tp人能解释挑选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头天夜里满12岁的孩子还睡过的那些空荡荡的房间让人感到茫然。
威尔渐渐长大了,有一点是他必须知道的——
有多少孩子从这里毕业了?
多少孩子没能毕业?
三
威尔一觉醒来,一切都变了样。他睡在一间陌生屋子里的一张陌生床上,穿着陌生的衣服。
肮脏的灰色墙上挂着一只破烂的金属镜子。他照镜子,发现一张陌生的面孔正注视着自己,是一个金发碧眼瘦鼻惨白嘴唇的陌生人。他是个白人。
那人的手里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你的名字是艾里克史密斯。你因放火烧你的养父养母而被送进金斯县少年工读学校。这里出了问题,等你去解决。
纸条被揉成了碎屑。
这时候,房门砰的一声撞开了,冲进来四个男孩,清一色粗糙的褐色涤纶服装。其中两人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臂,另外两人朝着他的腹部和脸一阵暴打,然后将他扔在水泥地板上,扬长而去。他倒在血泊中,血混杂着呕吐秽物和被打掉的牙齿。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房门又打开了,进来一位身穿社会服务局橄榄色制服的胖子。胖子抓着威尔的头发,将他的头从水泥地板上提起来,用手指掰开他的一只眼睛。
“欢迎来到金斯县,威尔,我的孩子。这就是你的家。不过我还是要介绍一下自己,我名叫华伦克拉普,是你的学监,或者干脆叫我先生吧。我想让你知道我读过了你的档案,你对那些想受惠于你的人所做的一切我都了解。你还记得他们吗?反正你做了。另外,不用说,是我叫了那几个孩子来让你舒服舒服的,看来,他们干得挺不错的。有什么问题吗,孩子?没有,我想没有。”
克拉普学监松开手,威尔的头砰的一声碰回到地板上。学监把嘴凑近威尔的耳朵,轻声说:
“去把身上洗了。第一节课半小时后就要开始了,我可不想迟到。”
金斯县少年工读学校有4座灰不溜秋的楼房,建在一座光秃秃的四方院落周围。里面住着1500名孩子,年龄从10岁到18岁不等,男孩子住在北翼和西翼,女孩子住在南翼和东翼。尽管名义上这是一所学校,但实际上徒有虚名已数十年了。这里更像一座监狱,虽然每一位孩子——每一位囚犯——每天都必须上课。
威尔垂着头,紧闭着嘴。他活了下来。头几周的生活恐怖如地狱,他之所以熬过来了,是因为他对曾握在他手里的那张纸条记忆犹新。那不是一场梦。他没有被遗忘,他没有被打入地狱,他没有失败。他肩负一项使命,但要由他自己去发现是什么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