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妈的!”
这个疯子居然到了他的卧室门口,这么接近还是第一次。其中包含的可能性真让人提心吊胆。
曼弗雷德停留片刻,然后委派代理人查寻拘捕统计数据、警方关系,还要了解有关法典的信息、荷兰动物虐待法的情况。不过,究竟通过老式语音电话拨通211,还是干脆不去管它,他还在犹豫不决。让他更担心的是,懒懒猫艾尼科隐蔽在梳桩台下面发出咪咪的哀叫。通常,他会暂时停下手中的事,安慰一下那个小家伙。这一次却没有。
曼弗雷德又骂了起来,朝四周看了看,最后做了个最简单的选择:两步并作一步朝楼下跑去,跌跌撞撞跑到二楼,又跑到底楼饭厅,在那里,他要履行他的早间例行公事。
早餐还是老样子。在新技术巨变的狂潮中,这种一成不变的早餐简直是一个停滞的岛屿。曼弗雷德通过公用钥匙系统看报,用假身份散布笑话发表评论,一边机械地喝着一碗玉米糊和脱脂牛乳。随后他端起一大盘粗麦面包和几片奇形怪状的荷兰奶酪片,回到自己的座位。在他的那套餐具前面放着一杯不加奶的浓咖啡。他端了起来,咕嘟咕嘟喝了一半,这才意识到这张桌子上并不只有他一个。在他对面还坐着一些人。他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们一眼,突然倒吸一口凉气。
“早上好,曼弗雷德。欠了政府12,362,916美元51美分的债,滋味怎么样?”
曼弗雷德把大脑感觉中枢中的一切无限期暂停,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穿着正式的灰色职业装,整洁利落:棕色头发朝后面束起,蓝色的眼睛流露出一种嘲讽的神情。夹在翻领上的徽章——保证佩戴者仅从事与公务相关的活动——已经关闭。加上刚才那只死去的小动物、没有消退的时差反应,曼弗雷德的怒火爆发了,对她咆哮起来:“那个估算是伪造的!他们派你来,大概以为我会听你的吧?”曼弗雷德咬了一口松脆的奶酪面包片,咽了下去,“或许,你想亲自告诉我这个坏消息,搅了我的早餐你特别高兴不是?”
“曼尼①。”她皱皱眉头,“如果你还在跟我过意不去的话,那我马上就走。”她停顿片刻。他点点头,表示抱歉。“我来这里倒不仅仅是为了逾期未纳税的事。”
【① 曼弗雷德的昵称。】
“是这样。”他放下咖啡杯,试图表达自己内心的不安,“那么,是什么让你来这里的?喝点咖啡怎么样?别跟我假惺惺地说,你不辞辛苦来这里完全是由于你离不开我。”
她朝曼弗雷德狠狠地瞪了一眼:“你别把自己想得太美了。森林里树叶多的是,聊天室和其他地方还有一万多个大有希望的替补。如果我要找个男人延续我的家谱,候选人有的是。有一点请你务必相信,在涉及到抚养孩子时,他不会做一个吝啬鬼。”
“最近我听说,你与布莱恩相处过很长时间。”曼弗雷德试探地说道。
布莱恩:一个无名之辈。富得流油,见识却少得可怜。好像跟一家替蓝筹股做核算的会计师事务所有关。
“布莱恩?”她鼻子哼了哼。“几年前就结束了。他有时简直有点不可思议——你在波德尔给我买了那么好的紧身胸衣,他竟然把它给烧了;就因为在外面参加一个俱乐部活动,他就骂我是荡妇,还自以为是个顾家的男人呢。我把他整得挺惨,可我想布莱愚肯定偷了我的一份通讯录。听几个朋友讲,他在不停地给他们寄发骚扰邮件。”
“这么说,还是摆脱他为好。我想,这说明你还在积极准备吧?在到处寻找,嗯——”
“找传统的爱家男人?是的。觉得不舒服吗曼尼?你晚出生了四十年:你还是相信结婚前要恋爱一番,又对真正的性生活觉得不自在。”
曼弗雷德喝完杯中剩下的咖啡。帕梅拉的推理毫无根据,他却无法反驳。这是个时代问题。他们这一代人对那些乳胶和皮制性用品,还有男式、女式电动自慰器等等玩意乐此不疲,而对交换体液(真实性交)这一行为却大为恐惧:这大概是最近一个世纪来人们滥用抗菌素所产生的社会副作用。尽管订婚已经两年,他和帕梅拉从来没有实质性的性行为。
“我只是认为生儿育女没什么好处。”曼弗雷德最后说道,“而且,我也不准备很快改变自己的看法。事情变化太快了,很难设想哪怕二十年的婚姻承诺,你却要谈论下一个冰川期!就本人而言,我在生育能力方面是完全合乎要求的一一只是不那么优秀而已。如果在1901年,要是你嫁了一个没有头脑的权贵,还会对前途感到乐观吗?”
帕梅拉听了这番话气得手指发抖。“难道你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责任吗?对你的国家没有责任,对我也没有任何责任?这就是问题所在:你现在是众叛亲离,孤家寡人,尽干些将知识产权到处赠送的糊涂事。你可知道,你实际上是在害人。曼弗雷德,那1200万不是我瞎编的数目。其实,他们也并不指望你还这笔钱。可如果你回了国,要白手起家开办一家公司,这就是你欠的所得税——”